秦湘玉忍不住用撐在地上的手將身子往后挪了挪。
忍不住想,今日她是否沖動了些,是否不該這樣忤逆秦執。
這般想著,卻是抬眸望去。
人就是這樣,明明極怕。
卻還會生出希冀。
就算知道眼前這個人窮兇極惡。
車轱轆在泥土中滾動的聲音并不大,可聽在秦湘玉耳中卻如驚雷。
終于。
聲響停下了。
秦執也停下了。
他陰沉著面,垂著臉,面色極冷的看著她。
一只手削薄有力的握著車輪。
另一只手包扎著搭在扶手上。
剛才,便是用這只受傷的手,秦執把花燈遞給了她。
秦湘玉想,自己定然是怕極了。
不然怎么還可能去發散思維想。
秦執是怎樣用這樣一雙受傷的手去做下的花燈。
她見他的臂膀上的白色紗布被血液浸染成斑駁一片。
像是從地獄攀爬出來的惡鬼。
而她現在。
即將是被惡鬼選中吞噬的靈魂。
很難說。
她此刻的心情。
有毀了燈,見到秦執眼中一瞬間惱怒的暢快,有對這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的畏懼,也有后悔。
后悔的不是對秦執。
而是對這一盞燈。
巧奪天工,流光溢彩。
本來流傳下去,也許千百年后,后世之人會感慨這一盞燈的精美絕倫。
可她卻,將它毀了。
幾乎是秦湘玉生出警覺的瞬間。
秦執動了。
她沒能跑。
因為腳踝剛動就傳來鈍痛。
像是有人拿一柄并未開刃的鋼刀,一寸一寸的割進她的腳踝中。
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發亮。
她還沒來得及緩過這劇痛。
頭發就被人攥住了。
來這古代后,她曾無比喜歡她這烏黑稠密的發,可現在,它卻給她帶來了無盡的痛楚。
她被迫仰著頭看他。
眼角也溢出了水潤。
即使他是一只手攥著她,可力道依舊大的讓她掙扎不過。
像是貓狗被擰住后脖頸。
即使全力張牙舞爪,依舊無法對那人造成半分威脅。
她的心中發毛,又生出無盡后怕。
為何自己不忍一忍。
都忍了這么久了不是嗎。
一想著,就悲凄的落下淚來。
她恨自己的軟弱無能。
在暴行之下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即使不反擊報復,也該有抵抗之力。
可她,拿什么去抵抗秦執。
又恨自己這性子。
即使是在那絕境之中,殺了他又何妨。
這些卑劣的念頭一生出。
她又生出無盡的惶恐來。
她怎么可以,是這樣暴虐的人。
她聽他平靜地說:“這盞燈,我做了十三日。”
他口吻平靜的像是沒有發生任何的事情。
可他眼中的冷意卻讓秦湘玉知道,他沒有那般的平靜。
“早在花朝節之前。”
聽劉縣令提及后,就開始準備。
他何曾這般用心對一個人。
秦執冷冷的瞧著她。繼續開口:“在山林中出現意外。唯恐不及。”
“就叫人打馬回去取燈。”
“終于,在今早送來。卻是遲了一日。一路以來,倒下了四匹馬,三個換乘送來的秦衛,如今還癱軟在床。”
秦湘玉聽他一字一頓的緩緩開口。
“花燈大體完工,細節卻有瑕疵。”
“我又進行打磨。”
怪不得今日他離開后,就沒再見過他。
“完工之后,我一直在想,你見到它是什么表情。”
“歡喜,雀躍,贊嘆,平淡,厭惡……”
獨獨沒想過。
她會這般輕而易舉的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