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星月想起昨兒晚上,安安寧寧睡得并不安穩。
    安安睡著后做了個噩夢,喊著:“別抓我爸爸,我爸爸是好人。”
    寧寧被安安吵醒后,也眼淚汪汪地說想爸爸。
    兩個閨女這才跟謝中銘相認沒兩天,就親眼看著爸爸被保衛科的人帶走,肯定很難過。小小的心靈也是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她一遍一遍地安撫兩個娃,等兩個娃睡著后,久久睡不著,心里又酸又疼。
    這幾年她一個人帶著娃的諸多辛酸苦辣,只有她自己知道,苦就苦點,累就累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生的娃,她愿意。
    但兩個娃娃是真的很需要父愛,需要謝中銘。
    所以這兩個娃娃這才和謝中銘相認兩三天,就能做到和謝中銘這般自然親近。瞧著兩個娃坐在謝中銘的臂腕里,謝中銘用臉蹭著兩個娃的臉頰,兩娃高興哭的場景,喬星月也偷偷地擦了擦淚。
    擦完淚,喬星月的目光又落在夕陽之下,即使略顯疲憊卻依舊身形挺拔如松的謝中銘身上。
    他眼里布滿了細細密密的紅血絲,像蛛網般蔓延在眼白間,透著掩不住的疲憊。
    那是被——“熬鷹”和“強光照射”一整夜,連合眼都難的煎熬,可謝中銘的眼神依舊清亮,帶著軍人特有的銳利和堅定,沒有半分萎靡。
    嘴唇干裂得起了層白茬,他看著喬星月喉結滾動似有話要說時,能看出他吞咽的艱澀。
    下頜線繃得緊實,胡茬冒出了淺淺的一層青影,卻更顯輪廓硬朗。
    他抱著安安寧寧站在門檻前的夕陽下,像一塊經了風雨的頑石,哪怕滿身風霜,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周身一股凜然正氣。
    疲憊在他臉上刻下了痕跡,卻壓不垮他軍人的脊梁。
    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眸子,就那樣一瞬不瞬地瞧著喬星月。
    謝中銘明明瞧著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回來了,還有一旁的四個侄兒子,卻沒顧得上和他們打招呼,甚至沒留意到走到他面前的黃桂蘭,依舊抱著臂腕里的安安寧寧,走到喬星月面前去。
    他的腳步有些虛浮,是一夜未眠被“熬鷹”的疲憊所致,可每一步都走得沉穩,軍人的氣概絲毫未減。
    到了喬星月面前,見喬星月眼里有淚,他把安安寧寧放下來,拭了拭喬星月忍不住落下來的淚,“別擔憂,我沒事了。”
    這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不難聽出他嗓子的干澀。
    “我給你倒杯水。”喬星月趕緊回堂屋,倒了水,端著搪瓷杯,遞到跟著進堂屋的謝中銘面前,“中銘,趕緊喝口水。”
    謝中銘接過水,嗓子明明干得冒煙,卻一口沒喝,只瞧著喬星月,關切地問,“星月,昨天保衛科的人,沒為難你吧?”
    謝家老大老二和兩個媳婦,看著謝中銘明明自己難掩疲憊,卻第一時間安慰媳婦的模樣,都默默松了一口氣。
    沈麗萍悄悄拉了拉孫秀秀的衣角,示意她別上前打擾這兩口子,經了這一遭,他們彼此心里都記掛著對方呢。
    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夕陽的光透過堂屋,落在謝中銘身上,勾勒出他硬朗的輪廓,也映得他眉宇間的心疼與溫柔格外清晰。
    “我怕他們對你用非常手段。”
    他就那樣站在喬星月面前,打量著喬星月,瞧著她身上沒傷,卻仍舊沒松一口氣。
    直到喬星月說,她只是被盤問了幾句,保衛科的人什么手段也沒對她用,他這才松一口氣。
    “你趕緊把水喝了。”
    謝中銘手中的搪瓷杯,被喬星月奪過去,親自喂到他嘴邊。
    這一幕落在黃桂蘭和謝江還有老大老二和兩個媳婦的眼里,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謝中銘喝了水,擦擦嘴角。
    這媳婦喂的水,格外清甜,他的唇角掛著滿足的笑意。
    喬星月關切地問,“保衛科的人,是不是用強光照你眼睛,不讓你睡覺?”
    要不然,他這眼里的紅血絲,也不可能這般密密麻麻。
    喬星月把他往里屋推,纖細的手掌落在他腰上,他腰間的肌肉硬綁綁的,無比結實有力。
    “你趕緊進屋里躺會兒,大嫂和二嫂剛剛給咱們布置的新房,那大床躺著可舒服了,趕緊去瞇一會兒。”
    說話間,喬星月已經把謝中銘從堂屋,推到了里屋。
    又去插了電,把海鷗牌的電風扇打開,對著床的位置,轉身吩咐道,“過來躺會兒,我去爸媽那邊弄晚飯,等飯好了,我再叫致遠明遠帶著安安寧寧,過來叫你吃飯。”
    堂屋外頭的沈麗萍扯了一嗓子,說道,“星月,今天的晚飯就交給你大哥和二哥吧,也讓你嘗嘗大哥二哥的手藝。你留下來照顧老四,我們去媽那邊了。讓幾個哥哥領著安安寧寧出去玩會兒,你倆別擔憂。”
    說著,沈麗萍還不忘把這間屋子刷著紅漆的木門,給掩了過去。
    喬星月站在床前,海鷗牌的電風扇搖擺著,送來的涼風吹動著她的裙擺。
    聽聞外面好一陣響動,那是謝家人紛紛離開堂屋,遠去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聲音越來越遠,歸于平靜。
    最后只剩下風扇的輕響,和彼此的呼吸。
    風扇送來的風,撩動著喬星月長長的裙擺,那裙子是黃桂蘭新給喬星月做的,淡綠色,穿在喬星月的身上,像是穿出整個春天一樣明媚。
    裙擺撩動時,謝中銘的心也被撥了一下。
    心湖蕩起一圈圈漣漪。
    他貼在褲縫的手,不由攥了攥。
    “爸媽和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還有孩子們都走了。正好,安靜,你趕緊歇著。”
    喬星月見他站在床邊不動,想也沒想一下,拉著他結實的手臂,往床邊靠攏,借著力,把他摁在床沿邊上坐著。
    “昨天夜里,那趙胖子肯定熬了你一夜的鷹,你看看你眼里這紅血絲,趕緊躺下睡會。”
    她剛松手。
    纖細的手臂,便被一只寬大的手掌握住。
    掌心里傳來謝中銘厚繭子的粗糙感,還有他滾燙的溫度。
    謝中銘從床沿邊上站起來。
    高大挺拔的身影,蓋過喬星月。
    夕陽的光從他肩頭斜斜漏進來,勾勒出他硬朗的下頜線和挺直的鼻梁,軍裝包裹著的胸膛寬闊而結實,每一寸都透著常年訓練的緊致和力量。
    隔著布料,喬星月都能感受到那份蘊藏的爆發力。
    軍裝下,那顆熱血的心臟正砰砰砰地跳動著。
&nb-->>sp;   喬星月能夠清晰地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臉頰頓時燒灼起來。
    喬星月穩了穩心神,故作鎮定問,“干啥起來,還不趕緊睡?”
    這脆生生的語氣里,帶著她的故作鎮定,又帶著她命令的口吻。
    她以一個媳婦的口吻,命令他趕緊睡。
    謝中銘垂眸看著她,眼底的紅血絲還未退,卻盛滿了化不開的溫柔,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臉頰上,落在她微抿的紅唇處,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干裂的唇動了動,“我不能睡。這床可是剛鋪的,干干凈凈的,我身上臟,得去洗個澡,換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