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志的房間門是不能亂進的,他微微推開刷著漆,漆已經掉了一大半的木門,站在門口道,“喬同志,我給你煮了一碗糖水,還給-->>你裝了一個暖水瓶,你拿著暖暖肚子。”
    見喬星月坐在書桌前,應該是在復習功課,為高考準備。
    他又說,“喬同志,要是肚子疼,你就躺一會吧。今天我請了假,一會兒我出去一趟,一個小時后就回來。今天的晚飯我來做,你別干家務活,好好歇著。”
    喬星月放下手中的鋼筆時,謝中銘依舊站在那里,她看了他一眼。
    這男人自從知道她就是胖丫后,在生活上一直很照顧她,無微不至的。
    但喬星月看得清楚明白,她不會為這些小事感動,一個嫌棄過她丑陋外貌對她故意疏遠的男人,不可能是完全真心實意。
    她起身接過糖水碗和暖水瓶,說了聲謝謝。
    謝中銘又遞給她一個小盒子,“喬同志,這是阿司匹林,有止痛效果。我媽說,要是痛得厲害,可以吃一顆。”
    “不用了,我柜子里有阿司匹林。你忘了,我也是大夫。不過,謝謝你。我要復雜功課了。”
    說著,一手碗著紅糖水碗,一手拿著暖水瓶的喬星月,用腳踢了踢木門,關了門。
    關門的時候起了一陣風,撲打在謝中銘的臉上,明明是盛夏了,這風卻帶著一股寒意,讓人透心涼。
    謝中銘知道,喬同志的氣還沒有消。
    他理解的。
    下午,謝中銘獨自踩著二八大杠去了一趟火車站。
    這大夏天的,集票廳人滿為患,整個大廳混合著臭汗味,腳丫子味,還有一些雞鴨屎味。
    夏天坐火車是最遭罪的。
    謝中銘有部隊的軍官證,排隊的時間比較短,他要了兩張后天去昆城的臥鋪票。
    本來是準備明早就出發的,但是明早的票只有硬座票,硬座車廂魚龍混雜,那氣味簡直熏人。
    他想讓喬同志這趟旅途少遭點罪,所以急不得,買了后天的。
    回到謝家后,安安和寧寧正在堂屋里躺在涼席上睡午覺,旁邊擺著發條青蛙和玻璃彈珠,黃桂蘭正給兩個娃搖著扇子。
    謝中銘去屋里拎了一臺風扇出來,插上電。
    一股涼風吹來。
    謝中銘對黃桂蘭說,“媽,吹風扇吧,搖著扇子胳膊疼。”
    吹著涼風的黃桂蘭把手聽芭蕉扇放在涼席上,壓低了聲音問,“中銘,你倒是跟媽說句實話,你和星月發展到啥地步了?是星月告訴你她今天來月經的事嗎?”
    要真是星月主動告訴的,說明這兩個人的關系已經不簡單了,至少星月不再排斥他家老四。
    黃桂蘭笑得合不攏嘴。
    謝中銘擦了擦安安寧寧額頭上冒著的細汗,“媽,我知道你想讓喬同志給你當兒媳婦。我向你保證,以后喬同志肯定是咱謝家的媳婦。”
    “那胖丫的事咋辦,你還拖著離婚的事干啥,趕緊讓你陳叔批準你離婚呀。”
    “媽,胖丫的事,我也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你放心。”
    有他這句話,黃桂蘭的心便放進了肚子里。
    謝中銘從軍裝的衣兜里,掏出兩張火車票來,“媽,后天我要去一趟茶店村,喬同志也要去茶店村辦事,所以我倆坐一趟火車。”
    “啥,星月去茶店村干啥?”
    “她,以前在茶店村呆過,要去辦點事。”
    “行,我在家好好照顧奶奶和安安寧寧,你把星月給我照顧好。路上多準備點吃的。”
    “放心,我會照顧好喬同志的。”
    她家老四從來不會照顧別的女同志,可是唯獨對星月無比上心,想著這一趟去茶店村,兩人能夠單獨相處,黃桂蘭只盼著兩人之間能擦出點火花來。
    兩天后,喬星月和謝中銘一起上了去昆城的火車。
    到了臥鋪車廂,喬星月才知道謝中銘買的是臥室,她不由數落了他一通,“就十個小時的車程,干啥還買臥鋪,多浪費錢?”
    謝中銘沒有解釋。
    只要能讓她這趟旅程舒適一些,被數落了也沒關系。
    到了昆城火車站,兩人又坐了兩三個小時的牛車,這才到茶店村。
    村子里就村口有一家招待所,但是這家招待所不對外迎客,是公社用來招待上面來的干部。
    謝中銘拿出了自己的軍官證,說是來這里辦事的,然后要了兩間客房。
    村里的條件有限,房間里沒有單獨的浴室和衛生間,洗澡得到公用的澡堂。那用澡堂連一道像樣的門也沒有,一道布簾子和外面隔絕開來,里面既是旱廁,又是洗澡的地方。
    這大夏天的不洗澡十分難受。
    謝中銘主動給喬星月兌了一桶熱水,放下簾子,站在門邊,背對著里面的人,后背發緊道,“喬同志,我就站在簾子外面,你放心,絕對安全的,不會有人偷看。”
    “謝謝。”
    謝中銘背對著里面的人,又道,“喬同志,里面掛衣服的釘子生銹了,墻上貼的報紙也有蜘蛛網。你要是怕臟,可以把換下來的衣服遞給我,我幫你拿著。一會兒你洗完澡,別用涼水洗衣服,我來給你洗。”
    喬星月想說不用了。
    但是轉頭瞧見那貼著發黃的報紙的墻面,實在是不堪入目。
    上面確實蒙了一層蜘蛛網,臟兮兮的。
    她只好把衣服脫下來,從簾子的縫隙出遞出去,“那就麻煩謝同志了。”
    布簾子外頭,只瞧見謝中銘的一只手伸過來,他好像是背對著她的,半天才摸到衣服,“喬同志,你放心洗,我背過去了。”
    里面的喬星月放下簾子,不由勾唇一笑,這男人倒是還算老實。
    這個年代的男同志,普遍都是十分老實的,像江永強那種登徒子,還是算少數。
    如果沒有之前胖丫被嫌棄的事情,沒有這些年來遭遇的苦難,喬星月覺得謝中銘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男人,長得又高又帥也會體貼人,可就是個以貌取人的狗男人。
    喬星月還是沒法消氣。
    她快速洗完了澡,謝中銘硬要搶著洗她的衣服,然后幫她晾在招待所外面的繩子上。
    回到屋里,謝中銘手中拎著一桶熱水,“喬同志,我洗澡的時候,你能不能在外面也幫我盯個哨。”
    喬星月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你是男同志,你怕啥。”
    謝中銘耳朵一紅,“那簾子擋不住人,我怕洗澡的時候有人經過,除了你,還沒人看我脫過衣服。”
    說到這件事情,謝中銘的耳朵燙得更厲害,連眼神也被燙回來了似的,垂眸沒敢再看她。
    喬星月的心臟也忽然漏了半拍似的,不由嘀咕了一聲,“啥叫我看過你脫衣服的樣子,那天晚上黑燈瞎火的,我也沒看見啥。說得好像我占你便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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