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鈺不敢耽擱，先快步去慎刑司交代強子和二狗，讓他們時刻準備在安樂堂接寧蘭。
然后再去往龐大海那里。
靜心齋。
龐大海這為頭發有些斑白的老頭正悠閑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里捏著兩顆油光锃亮的鐵膽，慢慢地盤著。
他是李萬天的貼身太監不假，但也不是沒有假。
通常李萬天不需要人陪的時候，他就可以回家休息。
恰好，端午剛過，李萬天得在極樂宮陪太上皇聊天，這老登就有了難得的休息。
太師椅不斷地搖晃，鐵膽噠噠噠噠脆響。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照在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他很享受這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
區區蘇芷虞，任她再怎么漂亮，再怎么得寵，也終究是個女人罷了。
只要陛下稍稍流露出一點不滿，她就得乖乖縮起爪牙。
至于那個叫林鈺的小太監。
哼。
有點小聰明，但還是太嫩了。
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不過是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咱家就看你們這次怎么選。
怎么選，都是死局。
想到這，龐大海更是露出得意的微笑，聽著蟬鳴，神情恍惚。
這時，一個干瘦的小太監躬著身子，快步走了進來。
“啟稟總管，麟德殿的林總管在外求見。”
龐大海盤著鐵膽的手，微微一頓。
來了。
比他預想的還要快。
看來，蘇芷虞是真的害怕了啊。
呵呵呵呵，跟咱家斗，也不掂量掂量。
龐大海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讓他進來。”
“是。”
很快，林鈺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院門口。
他今天穿得格外樸素，一身灰色的內侍服，洗得有些發白。
臉上沒有中午時在御花園的那份從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諂媚的謙卑。
演戲嘛，總要演全套。
再說自己這么做也是為了當皇帝，不寒顫。
他躬著身子，亦步亦趨地走到龐大海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奴才林鈺，參見龐總管。”
他的額頭，緊緊地貼著冰涼的地面。
龐大海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手中的鐵膽轉得更快了，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起來吧。”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謝總管。”
林鈺站起身，卻依舊躬著腰，頭都不敢抬。
龐大海明知故問，道：“林總管不在麟德殿伺候蘇妃娘娘，跑到咱家這窮鄉僻壤來，所為何事啊？”
林鈺的腰彎得更低了，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回總管的話，奴才……奴才是奉了娘娘的懿旨，特來向您回話的。”
“哦？”龐大海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眼看向他，“娘娘考慮清楚了？”
“娘娘說……”林鈺吞了口唾沫，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娘娘說，寧貴人的事情她不管了。一切都憑總管您做主。”
“哈哈哈哈！”龐大海聞，仰天大笑。
笑聲尖銳而刺耳，在寂靜的院子里回蕩。
“這就對了嘛。”他站起身，走到林鈺面前，用那雙枯槁的手拍了拍林鈺的肩膀，“識時務者為俊杰，蘇妃娘娘是聰明人，咱家一直都知道。”
他湊到林鈺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陰冷。
“你回去告訴她，安安分分地養好龍胎，比什么都強。不該管的事，別管。不該伸的手，別伸。”
“否則……”他沒有說下去。
但那未盡的威脅，卻讓林鈺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是，是，奴才一定把話帶到。”
“滾吧。”
龐大海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只蒼蠅。
“奴才告退。”林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只能說演的真像，不愧是經常和蘇芷虞睡一張床的人。
望著他狼狽的背影，龐大海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了。
蘇芷虞。
你終究，還是怕了。
他心情大好，轉身準備回屋喝杯熱茶。
就在這時，一個捧著書卷的窈窕身影，從后門走了進來。
是趙淑妤。
她剛從御花園回來，心里還反復咀嚼著林鈺那半闕情詩。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嘻嘻。”她的臉蛋，紅得像熟透的蘋果，眼中藏不住的春意外露。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院子里站著的龐大海，徑直朝著自己的書房走去。
龐大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看著趙淑妤那副懷春少女的模樣，一股無名之火，從心底“蹭”地一下就竄了上來。
她這副樣子……
是想給誰看？
難道是那個林鈺？
沒錯！
一定是！
剛才林鈺那個小畜生就在這里！
他們倆，是不是背著自己在私會了？還是說那個小畜生又給她寫什么詩了？
嫉妒像一條毒蛇，瘋狂地啃噬著他的心。
他一個太監，一個不完整的男人。
他最恨的，就是看到別的男人，能給他心愛的女人帶來她從未有過的快樂。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趙淑妤的手腕。
“你去哪了？”他的聲音，沙啞而扭曲，再無平日的半分溫和。
趙淑妤被他嚇了一跳，手中的書卷“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你……你干什么？”
她想掙脫，卻發現龐大海的手像鐵鉗一樣，箍得她生疼。
龐大海的眼睛，因為嫉妒而變得血紅，里面燃燒著瘋狂的火焰。
“我問你，你去哪了！”
“我……我去御花園看書啊……”
“看書？”龐大海冷笑，“呵，是看書，還是看人？”
他一把將趙淑妤拽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你偷偷是不是見那個林鈺了？啊？”
“你臉這么紅，是不是因為他！”
“說！”
“他是不是碰你了？他摸你哪里了？”
“說話啊！！”
“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