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書。”
刑部尚書張湯立刻出列,躬身行禮。
“臣在。”
“新律修纂之事,進展如何?”
贏宣問道。
修訂律法,統一原本各國迥異的法律條文,并廢除殘酷的肉刑,是他一早就定下的國策。
張湯從容奏對。
“回陛下。臣奉旨與廷尉李大人協同,已組織精通律法的博士、御史數十人,歷時數月,將原大秦律法與山東六國,尤其是宋、明之地現行之律法、習俗,逐一比對、勘合。
去其苛暴,存其精要,取其共通,補其疏漏。并嚴格遵照陛下旨意,將所有肉刑條目,如黥面、劓鼻、刖足、宮刑等,盡數廢除,代之以勞役、監禁、罰金等刑。”
他頓了頓,繼續道。
“新修律法草案共分為律、令、科、比四大類,條款清晰,刑罰適度,旨在懲戒犯罪,教化百姓,而非以殘暴立威。
目前所有條文已編纂校訂完畢,繕寫清楚,只待陛下御覽后用印,便可頒行天下,一體遵行。”
贏宣點了點頭,對于張湯的效率和嚴謹,他向來是放心的。
“草案文本,今晚便送至朕的書房。朕會連夜閱覽。若無疑問紕漏,明日早朝之后,便可明發天下,宣告新政之始。”
“臣遵旨!草案即刻便送呈陛下。”
張湯沉穩應道,退回班列。
夜色漸深,廳內的燭火卻燃燒得更加明亮,將每一位臣子的臉龐都照得清晰可見。
民政、軍務、監察、財政、司法帝國最核心的機要在此處一一呈現、討論、決策。
贏宣端坐于上,冷靜地聽取著,決斷著,指引著這艘剛剛結束征戰、正在融合新舊、駛向未知深海的巨艦,穩穩地破開波浪,前行。
待最后一位大臣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腳步聲漸遠,贏宣輕輕呼出一口氣,眉宇間露出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剛站起身,便見十余名儀態端莊、容貌姣好的女子自側殿緩步而出,整齊地向他斂衽行禮。
“臣妾等恭迎陛下。”
聲音輕柔悅耳,如同微風拂過琴弦。
看著這些名義上屬于自己的妃嬪,贏宣心中微微一動。
她們大多是在他登基前后,由宗室或大臣們依據禮制薦入后宮的,其中不乏才貌雙全、家世顯赫者。
然而自己登基以來,不是忙于征戰整合,便是伏案處理如山政務,要么就是閉關修煉,真正能與她們相伴的時間屈指可數。
這些女子最好的年華,便在這深宮院墻內,常常是獨自度過。
淡淡的歉意在他心底掠過,雖短暫,卻真切。
他目光掃過眾女,語氣比方才與大臣議事時溫和了許多。
“都起來吧。不必多禮。”
一位氣質雍容、眉眼間帶著幾分英氣的女子率先開口,她是呂雉。
“聽聞陛下明日便要移居新宮,臣妾等特來等候,看看是否有什么能幫上忙的。”
她語得體,目光卻悄然在贏宣臉上流轉,帶著關切。
贏宣聞,倒是想起了這件事。
新皇宮的建造圖紙他過目過,但建成后的具體模樣,宮內布置細節,他還真未曾親自去察看。此刻被提起,興致不由得上來了。
“正好。”
贏宣唇角微揚。
“朕也還未曾細看新宮模樣。既然都在,便隨朕一同前去看看吧,也順便走走。”
眾妃嬪聞,臉上都露出驚喜之色。
能得皇帝相伴同行,已是難得,更何況是去察看她們未來將要長久居住的新家。
一行人并未擺出皇家儀仗,贏宣只帶了隨身侍衛,便與妃嬪們出了府門,漫步走向龍首原上的新皇宮。
夜色已濃,但秦都的街道因取消了宵禁,反而比白日更顯熱鬧。
燈火通明,人流如織,叫賣聲、談笑聲不絕于耳。
贏宣周身氣息微微流轉,一層無形的幻術力場自然散開。
周遭的行人依舊各行其是,卻都會下意識地、自然而然地為他們這一行人讓出寬敞的道路。
目光掠過他們時,也只當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家眷夜游,絲毫未曾察覺走在中間的竟是當今天子與其后宮嬪妃。
感受著這撲面而來的市井煙火氣,一位年紀稍輕、性情也更活潑些的妃子屈若忍不住輕聲驚嘆。
“不過數月時間,這秦都竟變得如此繁華熱鬧,都快趕上昔日汴梁最鼎盛的時候了。”
另一妃子也附和道。
“是啊,商鋪林立,貨品也似乎多了不少,往來行人臉上也多了些笑意。”
贏宣聽著她們的議論,看著兩側燈火通明的店鋪,忽然心念一動,開口道。
“這市井繁華,亦有活力。你們久居深宮,難免煩悶。日后若想出宮走走,甚至像這般開店做些營生,也無不可。”
此一出,眾妃嬪皆是一怔,隨即面面相覷,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呂雉遲疑道。
“陛下……這,于禮制不合吧?歷朝歷代,未有后宮妃嬪拋頭露面經商之理。且朝臣們恐怕……”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