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朱不忍心拒絕這樣的徐致深,哪怕他喝了小金花送的雞湯,她也沒法再生他的氣。
在他兩道目光注視之下,她乖乖地走回到他的床邊,拿起空的玻璃杯,轉身出去了臥室,很快就回來了,將手中的那杯溫水,遞給了他。
他似乎真的很渴,接過來后,仰起脖子就喝,甄朱站在床邊,能清楚地聽到他下咽時發出的咕咚咕咚的甘甜的聲音,充滿男性感的喉結隨著他吞咽的動作快速地上下滾動著,大約是喝的太急了,杯沿口溢出了一道水痕,沿著他的下巴流了下來,經過脖頸,倏然消失在了他散著領口的衣襟里,皺巴巴的襯衫就顯出了一道被水打濕的深色痕跡,水痕慢慢地擴大……
甄朱屏住了呼吸。
他一口氣把水喝的涓滴不剩,將空杯子遞還給她,她接過的時候,兩人有短暫的手指皮膚相觸。
他皮膚滾燙,真的像著了火。
甄朱回過神兒,急忙接了過來,指了指杯子,意思是自己再去給他倒一杯水來放著,免得他等下又口渴。
她將頭頂有些刺目的大燈關了,改開燈光柔和些的壁燈照明,回來的時候,見他已經躺了下去,原本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仿佛睡了過去似的,大約聽到她放輕了的腳步聲,又睜開,微微歪過臉,默默地看著她。
甄朱將水放在床頭柜上,順手把凌亂的柜面和地上的幾個煙蒂煙灰一并收拾了,香煙和打火機也收了,臨走前,拿起床頭柜上的她剛寫過字的那張紙和筆,俯身下去,低頭正要再寫幾個字,提醒他不要抽煙,好好睡覺,有事可以叫她,側旁卻忽然無聲無息地伸過來一只男人的手,將那張紙壓在了手背下,手心攤開,向著她的筆尖。
甄朱瞥了他一眼,對上了兩道黑黢黢的目光。
臥室里沒有半點雜音,耳畔只有他因為發燒而變得明顯粗重的呼吸之聲,昏黃色的燈光下,一絲若有似無的帶了點曖昧的氣息,仿佛隨了他的這個動作,慢慢地蔓延了開來。
他這是故意的?要她在他的手心里寫字?
甄朱心跳驀然加快,試圖去抽那張紙,紙卻被他手背牢牢地壓住。
甄朱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感到自己后背開始燥熱,不再試圖去抽那張紙了,放下了筆,轉身要走,手背一燙,他那只壓住了紙的手已經翻了過來,包住了她的手。
甄朱胳膊掙扎了下,想抽出手,卻被他捏的緊緊,他微微一扯,她站立不穩,人就趴到他的床邊。
她的臉漲紅了,抬起頭,見他目光注視著自己,眼睛微微閃爍,唇角上勾,連垂下的額發仿佛都透出些邪氣了。
“當初你不是挺有骨氣,在我面前梗著脖子自己要回薛家的嗎?”
他朝她傾身靠過來一些,炙熱的拇指指腹仿似無意般地輕蹭著她清涼如玉的指,沙啞的類似于呢喃的一聲戲謔低語,在她耳畔響了起來。
他的身體是如此的燙,隨著他的靠近,甄朱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炙熱的體溫。她的腦門也跟著轟的一熱,心跳的幾乎要蹦出了喉嚨,但卻不是因為他向自己靠近而生出的歡喜。
她聽了出來,他的語氣里,親昵之外,分明還帶了點隱含著得意似的輕佻的意味。
她似乎被他看穿了,這個顯然洞悉了女人一切的深沉的男人,并且就在這一時刻,也紆尊降貴地愿意向她這個投懷送抱的女人施舍些來自于他的慷慨。
但這不是她想要的,更不是她今夜跑到他面給他端水的初衷。
她用力地掰開他那只捏著自己手的手掌,在他略微錯愕的目光注視下,從他床前站了起來,看了眼床頭柜上的那杯水,端了起來,轉身走了出去。
……
第二天清早,甄朱像前幾天那樣,下去吃早飯。
徐致深已經在餐廳里了,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早上剛洗過澡的樣子,換了整齊的衣服,短發帶著點微微的潮意,臉也刮的干干凈凈,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精神,看起來應該已經退燒了。
昨夜他發燒時那幅稍帶邋遢的樣子和隨后發生的意外,就仿佛是個夢境。
他似乎下來的很早,已經吃完了面前的東西,正靠在椅背上,翻著手里的一張報紙,表情嚴肅,德嫂跟著甄朱進來了,給甄朱擺著碗筷,看了她一眼,關切地問:“薛小姐昨晚沒睡好?看起來臉色不大好啊!”
甄朱朝她笑了一笑,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接過碗筷,坐了下去,低頭吃起早飯。
徐致深放下了報紙,起身走了出去,鞋底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漸漸消失。
德嫂就坐在甄朱的旁邊,大約是留意到了徐致深剛才對著甄朱時的冷淡,靠過來一些,壓低聲安慰她:“噯,徐先生吧,你別看他這樣,沒什么話,其實人很好的,對我們這些工人都很周到,昨晚你回來確實遲了些,他不放心,就算說了你幾句,那也是為了你好,你別往心里去,津門這地方亂著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甄朱胡亂點頭。
德嫂不顧她阻攔,又給她添了點粥:“我看你有點瘦,你多吃點,身體要緊。你還不知道吧,昨晚徐先生發了高燒,又不讓叫醫生來,我擔心的很,幸好他底子好,早上起來就退燒了。哎,說起來我也是不懂了,徐先生怎么就不讓小金花搬過來,要是住一起了,像昨晚有個頭疼腦熱的,身邊也有人照顧,你說是不是?我來這里做事三年了,你還是頭個住到這房子里的小姐呢,不瞞你說,我一開始還挺吃驚……”
大概因為昨晚結下的“友誼”,德嫂今早明顯和甄朱親熱了許多,在旁絮絮叨叨個不停。
甄朱情緒原本有點低落,聽她念叨,漸漸地,心情忽然又好了起來。
正在這時,外面起了門鈴聲,德嫂急忙打住,起身出去,過了一會兒,客廳里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有客上門了,徐致深仿佛出來了,甄朱聽到了他和石經綸的說話聲。
過了一會兒,德嫂來叫甄朱,笑瞇瞇說道:“石先生真是有心人,這一大早地就來接你了,說是昨晚和你約好的。徐先生叫你出去。”
甄朱慢慢吐出一口氣,跟著德嫂去往客廳。
徐致深和石經綸坐在沙發里,兩人談著笑。
“……昨晚送薛小姐回,有些遲了,怕你已經睡下,就沒打擾。現在外頭人人都在議論你,徐兄你如今可是成了大英雄,風光無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