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爛的煙花早已經燃盡,空氣中只剩下淡淡的硫磺味,混雜著沒有散盡的血腥氣。
徐敬業帶著禁軍正在連夜查抄周府和各大鹽商的宅邸。
一箱箱金銀、賬冊被抬出來,貼上封條。整個揚州城的官場,今夜注定無眠。
行宮的正殿內有些安靜的過分,地龍也被燒了起來,驅散了深秋夜間的寒意。
此時的蘇凝晚卸了沉重的鳳袍和頭面,換了一身柔軟寬松的寢衣。
坐在羅漢床上,手里捧著一杯熱牛乳在出神。
“娘娘,”
寶珠走了過來,輕聲勸著,“夜深了,要不您先歇著?徐統領那邊傳話來,說是陛下還在前廳審周通,可能要通宵。”
“不睡。”
蘇凝晚搖搖頭,將手中的杯子放下,“我眼皮子一直在跳,睡不著。你去把那盅百合蓮子湯溫著,火別熄。”
她嘴上說著睡不著,其實心里清楚。
今天這場局,雖然贏了,但是贏的太險。
平日里對她神色溫柔的男人,偶爾還會給她剝蝦的男人,手里握著的是生殺予奪的刀。
“吱呀——”
夾雜著夜露和寒氣,隨著開門聲卷了進來,吹的燭火猛的搖曳了一下。
蘇凝晚抬頭看去,蕭燁就站在門口。
身上的常服一緊有些皺了,袖子上還沾著幾滴早已干涸的暗紅色。
臉色在燭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眼底發紅,渾身寫滿了疲憊。
寶珠嚇了一跳,正要行禮,卻被蕭燁揮手屏退。
“出去。”
寶珠看了蘇凝晚一眼,見自家娘娘點頭,這才悄聲退下,順手輕輕關上了門。
屋子里只剩下兩人之間的對視。
蕭燁靜靜地站在門口,像是要把她的樣子刻進了骨血里,又像是在確認,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是不是真實存在。
蘇凝晚看著他和副樣子,心頭發緊。
跳下羅漢床,赤腳踩著地毯跑了過去。
“怎么了?”
站定在蕭燁面前,去拉他的手。
“是不是受傷了?還是周通那個老東西反抗了?”
手剛伸出去,就被蕭燁一把抓住。
他的手指冰涼,下一刻,天旋地轉。
蘇凝晚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蕭燁緊緊勒進懷里。
蕭燁低下頭,整張臉都埋進了她的頸窩。
冰涼的鼻尖蹭著她溫熱的皮膚,蘇凝晚只覺得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晚晚。”
他悶悶地叫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蘇凝晚被他勒得有點喘不過氣。
濃重的酒氣、煙火味,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血腥氣,直往她鼻子里鉆。
作為一個有點潔癖的現代社畜,蘇凝晚的第一反應是嫌棄。
蘇凝晚心里不禁想著,大哥,你身上好臭啊。能不能先洗個澡再抱?這衣服臟死了,全是細菌。
她皺著眉,嘴里剛要吐槽:
“陛下,你身上…”
話還沒說完,她的手掌貼在了蕭燁的后背上。
透過單薄的衣料,她感受到了蕭燁的顫抖。
蘇凝晚推拒的手,停了下來。
在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
他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紙片人皇帝,也不是一個冷冰冰的名字。
他是個才二十四歲的男人。
剛剛在刀尖上走了一遭,賭上了自己的命,也賭上了她的命。
蘇凝晚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軟得一塌糊涂。
“我在呢。”
她嘆了口氣,手掌輕輕落在他背上,像哄孩子一樣,一下一下地拍著。
“沒事了。”
蘇凝晚的聲音放得很輕,“都結束了。周通抓了,貪官倒了,咱們贏了。”
蕭燁沒有說話,只是把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恨不得把她揉進身體里。
過了許久。
他才緩緩抬起頭,平日里深邃如海的眼睛,此刻卻紅得嚇人,帶著脆弱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