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皇帝不動用京城的禁軍,也不調動周邊的大營,區區三千漕運兵,放進來又何妨?還能顯著他周通大度、忠心。
“陛下圣明。”
周通磕了個頭,順水推舟,“既然陛下信得過漕運的兵,那微臣這就讓人去傳旨。三天之內,兵馬必到。”
“快去!”
蕭燁不耐煩地揮手,“告訴那個總督,來得晚了,朕砍了他的腦袋!”
周通拿著令箭退了出去。
議事廳的大門重新關上。
屏風后面,蘇凝晚走了出來。
她穿戴得整整齊齊,哪里還有半點剛才嚇得發抖的樣子。她走到桌邊,端起那杯涼茶喝了一口。
“演得嗓子都啞了。”
蘇凝晚放下茶杯,“這下,門算是打開了。”
蕭燁坐回椅子上,“門開了,還得有人進來才行。”
他從懷里掏出一封空白的信箋,鋪在桌上,順手把毛筆遞給蘇凝晚。
“晚晚,給岳父大人寫封家書吧。”
“給我爹?”
蘇凝晚接過筆,有些不解,“調兵令不是已經發了嗎?”
“那只能調動人,調不動心。”
蕭燁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北方。
“那個漕運總督趙鐵柱,是個粗人,只認死理。但他這輩子最服一個人,就是當年的神威大將軍,你的父親。”
蕭燁回過頭,看著蘇凝晚:
“他手底下那三千標兵,其實是當年蘇家軍退下來的老底子。這些年藏在漕運上,就是為了給蘇家留條后路。”
“若是只看金牌令箭,他只會派些老弱病殘來應付公事。”
“但若是看到了蘇家的信物…”
蕭燁嘴角勾起一抹笑。
“來的就是吃人的狼。”
蘇凝晚明白了。
這是雙重保險。
明面上是皇帝怕死亂調兵,實際上是蘇家軍借尸還魂,直插揚州腹地。
“寫什么?”
蘇凝晚握緊了筆。
“就寫…你想吃家里的醬肘子了。”
蕭燁笑了笑,“然后在信的末尾,畫那個只有你們父女倆懂的符號。”
蘇凝晚深吸一口氣。
提筆,落墨。
她在信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堆家常,抱怨揚州的菜太甜,想念母親的手藝。
最后,在落款處畫了一只正在睡覺的咸魚。
在咸魚的旁邊,畫了一把出鞘的刀。
那是她離京前和父親約定好的暗號。
魚睡覺,意味著她在宮里一切安好,正在演戲麻痹敵人。
刀出鞘,意味著——
爹,把刀磨亮,準備殺人了。
半個時辰后。
不起眼的信鴿從行宮后院飛出,混入灰蒙蒙的天空,向著北方疾馳而去。
行宮外的周通坐在轎子里,正要把玩手里的鐵核桃。
“大人。”心腹在外面低聲問,“真的讓漕運的人進來?”
“讓他們進。”
周通閉著眼,一臉不屑,“區區三千個抓水匪的,能成什么氣候?讓他們守著行宮也好,省得咱們的人還得在那兒受那兩口子的鳥氣。”
“只要進了揚州城,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等那個‘賞花宴’辦完,若是皇帝識相,咱們就恭恭敬敬把他送走。若是不識相……”
周通手里的核桃“咔嚓”一聲捏在一起。
“這揚州的水土不養人,皇帝受了驚嚇,突發急病,也不是不可能。”
轎子晃晃悠悠地遠去。
他并不知道,發往漕運大營的調兵令,只是一張入場券。
而真正能讓那三千虎狼之師露出獠牙的,是那封看似只有家長里短的家書。
行宮內的蘇凝晚放下筆,揉了揉手腕。
“信送走了。”
她看著蕭燁,“接下來呢?”
“接下來?”
蕭燁走到她身后,輕輕替她捏著肩膀,力道適中。
“接下來,咱們就安安心心地等著。等著三天后,給周大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頓了頓,指著地上那堆碎瓷片:
“對了,你剛才砸的那個花瓶,是前朝的古董,值二百兩。”
蘇凝晚:“…”
她咬牙切齒,“記在周通賬上!從他的抄家款里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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