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得總是比預想中要快。
前兩天還只是早晚涼,一場西北風刮過,滿大街的梧桐樹葉子就掉光了。
路上的行人換上了厚棉襖,說話都帶著白氣。
林晚坐在宿舍下鋪,裹著棉被,手里握著鋼筆,正在給家里寫信。
桌上放著那個牛皮紙信封,里面塞著這幾個月攢下的一千塊錢匯款單。
“爹,娘:
見信如晤。
省城這邊一切都好,我和書涵姐在學校挺適應的。
咱們的飯堂和小作坊生意也都不錯,這筆錢你們拿著,先把家里的漏風窗戶修修,買點煤,冬天別舍不得燒。
另外,大寶那邊讓他別省錢。
復習資料、營養品,該買就買。
我在這邊打聽了,明年的高考題可能會變難,讓他一定要把基礎打牢。
特別是數學,要是不會就去請教知青點的知青們,別不好意思……”
寫到這兒,林晚停下筆,哈了口氣暖暖手。
“小晚,寫信呢?”蘇雪推門進來,帶進一股冷風。
她手里提著個網兜,里面裝著幾個紅彤彤的大蘋果。
“嗯,快寒假了,給家里報個平安。”林晚把信紙折好,塞進信封,“你這是……賀嶼舟送的?”
蘇雪臉一紅,把蘋果放在桌上:“嗯。他說這是國光蘋果,脆得很,非要塞給我。”
林晚看著蘇雪那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心里感嘆。
看來這賀嶼舟的攻勢確實猛,連蘇雪這種“溫室花朵”都快招架不住了。
“收著吧,有好吃的干嘛不吃。”林晚拿起一個蘋果擦了擦,“對了,顧醫生……最近忙嗎?”
自從上次老莫餐廳一別,顧景舟冷不丁忙了起來,連著好幾天沒見人影。
“忙。”蘇雪點頭,“聽賀嶼舟說,省里好像來了個什么專家考察團,顧醫生被抽調去當翻譯兼陪同了,天天在外面跑。”
林晚心里有點空落落的。
原來是忙正事去了。
她咬了一口蘋果,脆甜多汁,真不錯。
……
此時,城南的一家招待所里。
林曉燕正盤腿坐在床上,手里數著一沓花花綠綠的國庫券。
雖然那批喇叭褲賠了個底掉,還被罰了款,但她倒騰國庫券的生意卻沒停。
靠著那個錢科長的關系,她最近又低價收了幾千塊錢面額的券。
“兩千三百五……”林曉燕數完最后一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只要把這批券帶到南方一轉手,那就是翻倍的利。
有了錢,她就能翻身。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
林曉燕趕緊把券塞進枕頭底下,理了理頭發去開門。
門口站著陳建軍。
他穿著那身皺巴巴的西裝,胡子拉碴,眼底全是紅血絲,看著很是落魄。
手里還提著個巨大的編織袋,鼓鼓囊囊的。
“建軍哥?”林曉燕堵在門口,沒打算讓他進,“你怎么來了?不是說以后別來找我嗎?”
陳建軍沒理會她的冷臉,直接擠了進來,把編織袋往地上一扔。
“砰”的一聲悶響。
“少廢話。我是來拿回我的本錢的。”陳建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點了根煙,“那批褲子雖然被保衛科沒收了一部分,但我那兒還壓著一百多條呢。這可是實打實的錢!”
“錢?”林曉燕冷笑一聲,“那褲子現在在省城就是廢品!誰買?你找我要錢?我還想找你要呢!”
“你別跟我來這套!”陳建軍猛地站起來,逼近林曉燕,
“當初是你出的餿主意!現在賠了就想甩手?我告訴你,沒門!這一百多條褲子,本錢是三塊一條,加上加工費,怎么也得五百塊!你必-->>須賠我!”
林曉燕看著陳建軍那副無賴樣,心里厭惡至極。
這人現在就是個瘋狗,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