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那天，是個陰天。

下溪村的村民們，遠遠地看著。

周家那點可憐的家當，一口鍋，兩床破被褥，一個掉了漆的木箱子，都沒裝滿一輛牛車。

周秀芬抱著木箱子，坐在車斗里，一聲不吭。

周小草也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布褂子，默默地跟在牛車旁邊走。

母女倆，就這么離開了生活了十幾年的下溪村。

牛車晃晃悠悠，到了靠山屯的村口。

還沒進村，就聽見村里傳來一陣熱鬧的鑼鼓聲和鞭炮聲。

周小草抬頭望去，看見村口那棵大槐樹下，圍滿了人。

村長李滿山，正領著村里的人，敲鑼打鼓，像是在歡迎什么人。

“咋回事啊？這么熱鬧？”李老實也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就在這時，一輛綠色的吉普車，從縣城的方向，慢慢悠悠地開了過來。

車子在村口停下，車門一開，林晚和秦書涵先下了車。

緊接著是孫和平，三個人站成一排，臉上都是喜色。

“大學生回來咯！”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村里的鞭炮聲和鑼鼓聲更響了。

林晚手里捧著縣里獎勵的一個嶄新的搪瓷臉盆，上面印著“獎給優秀青年”的紅字。

秦書涵也抱著一個印著大紅花的暖水瓶。

兩人被鄉親們簇擁著，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周小草站在牛車旁，看著人群中那個像太陽一樣耀眼的林晚，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想把自己藏在牛車的影子里。

可林晚的眼神，還是穿過人群，落在了她的身上。

林晚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看見了周小草，也看見了她身邊那個陌生的憨厚大叔，還有那輛載著全部家當的牛車。

她撥開人群，快步走了過去。

“小草？”她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不確定。

周小草低下頭，不敢看她，只是從喉嚨里，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怎么……在這兒？這是要去哪兒？”林晚看著那牛車上的行李，心里有些納悶。

周小草還沒說話，她娘周秀芬從車斗里站了起來，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小晚啊……”

“嬸子？”林晚看著周秀芬，又看了看旁邊那個局促不安的李老實，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們這是……搬家？”

“嗯。”周秀芬點了點頭，拉過李老實，“以后……以后我們就是靠山屯的人了。這是……這是小草她李叔。”

秦書涵也走了過來，她看著周小草那蒼白的小臉和明顯消瘦了一圈的身形，心里一疼。

“小草，你怎么了？”她拉起周小草的手，感覺冰涼一片，“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周小草還沒說話，她娘周秀芬就急著替她回答：“沒……沒啥大事。就是前兩天考完試，心里不得勁，著了點涼，發了場燒。現在好了，都好了。”

“嬸子，”林晚看著周秀芬，語氣放緩了些，

“小草考得怎么樣？我們一直惦記著呢。下溪村離得遠，我們也沒個信兒。”

周秀芬的眼神躲閃了一下，強笑著說：“嗨，提那玩意兒干啥。丫頭片子，沒那讀書的命。落榜了。”

“落榜了？”林晚和秦書涵都愣住了。

林晚還想再問，周小草卻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

周小草抬起頭，看著林晚和秦書涵關切的眼神，那雙一直沒什么神采的眼睛里，慢慢蓄滿了水汽。

她咬著嘴唇，搖了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那眼淚，順著臉頰就滑了下來。

“嬸子，”林晚看到周小草這個樣子，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七八分，她轉向周秀芬，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這里面，是不是有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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