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人交談時。
監牢外快步跑進來一個捕快。
他奔到紅櫻身前,拱手道:“捕頭,后街發現一具年輕女尸,頭骨碎裂,墻有血痕,是自盡撞死的。”
六扇門后街。
一具身穿囚衣的女尸橫在青石板磚上,頭部血肉模糊,鮮血淌出,隱約能看到灰白色的腦漿。
她身前的院墻上染著一灘血污。
根據仵作查探,確定對方是撞墻而死,自盡身亡。
看到尸體的第一眼,小福便認出了對方。
春風閣的紫兒。
見到對方的瞬間,小福原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不見任何血色。
又死了一個。
她怔怔的看著紫兒的尸體,有些恍惚。
紅櫻站在一旁,雙眉緊蹙。
結合剛剛小福講述的情況。
她心中大概有了猜測。
紫兒被六扇門抓走,呂聰搬來師傅當救兵。
無心教毒殺六名高官之子,調虎離山,呂聰與無心教護法前來劫獄,卻被小福無意斬殺……
紫兒、圓兒……
紅櫻閉目,心底輕嘆一聲。
原來我們都弄錯了。
“捕頭,這尸首該怎么辦?”
一旁的捕快開口問道。
紅櫻回過神,神色復雜的看了紫兒的尸體一眼,嘆道:“收回六扇門。”
捕快們上前,收攏起紫兒的尸體,送回六扇門。
周圍人散去,只剩下小福和紅櫻。
紅櫻注意到小福的異樣,伸手輕拍她的肩膀:“紫兒毒殺了張溫、王業,依大武律法,應殺人償命。”
“呂聰與師傅前來劫獄,同樣是大罪,理應當斬。”
“你不過是秉公執法。”
聽著紅櫻的開導,小福抬起頭,眼中含淚,哽咽道:“師姐,道理我明白。”
“但是……”
“為什么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看著小福眼眶發紅,強忍淚水的模樣,紅櫻心中一軟,嘆了口氣,輕撫她的頭。
小福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啊……
“或許……”
“因為你有情吧。”
……
汴梁。
丞相府。
“今后,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
呂慈山站在一處房間前,對身旁的圓兒姑娘說道。
圓兒眼眶通紅,懷中抱著一個包袱和小錢箱。
她看向面前的房間,視線環顧。
這個房間很寬敞,南北通透,墻壁上掛著幾幅孩童手作的涂鴉。
地上的角落里擺著各種瓶瓶罐罐和奇怪的物什。
桌子是昂貴的紅木,上面擺滿了桂花糕。
床鋪蓋的是蠶絲,邊角繡有金線。
床邊立著一個價值上千兩的白玉瓷瓶,瓶口微黃,似乎是用來當作夜壺使用。
圓兒環顧房間,心中微動,猜出這是呂聰的房間。
“以后,你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學著照顧人。”
呂慈山邁步,走入呂聰的房間,背對圓兒,緩緩開口道:“照顧一個人的方方面面,從吃喝衣行,到喜怒哀樂,再到床第房事……”
“她們兩個,以后會負責你的起居。”
房中,站著兩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小丫鬟,正恭敬的低著頭。
“平日里,你若有所需要,皆可告訴她們,讓她們去做。”
呂慈山轉身,平視著圓兒:“你明白嗎?”
圓兒輕咬嘴唇,眼眶通紅:“呂侍明白。”
看到圓兒的反應,呂慈山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又看向房中的兩個丫鬟:“少爺呢?”
“這么晚了,他怎么還不回來?”
說這句話的時候,呂慈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似乎在期待呂聰見到圓兒時的反應。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小聲道:“回稟老爺,少爺中午的時候就跟張元車夫出去了。”
呂慈山聽后點了點頭:“唔,許是跑到哪里玩了。”
“那張元也不知哪里好,聰兒竟然喜歡跟他一起玩。”
說著,呂慈山笑了笑,心情似乎不錯的看了呂侍一眼:“說不定,他就喜歡名字里帶圓的。”
他伸手拍了拍呂侍的肩膀,笑道:“你和聰兒以后也努努力,生個一兒半女,讓老夫感受一下天倫之樂。”
呂侍紅著眼眶,輕咬嘴唇,恭敬道:“是。”
“你去梳洗吧,等聰兒回來,你學習一下怎么給他洗澡。”呂慈山說道。
“嗯。”呂侍點頭。
呂慈山滿臉笑意的出了房門。
他剛走出不遠,丞相府中的管家便快步走來。
“老……老爺……”
管家見到呂慈山,咽了口唾沫,眼神驚懼,聲音有些結巴的喊道。
呂慈山瞥了他一眼,難得的含笑道:“怎么了?如此慌張!”
“若是被老夫的那些政敵看到,指不定又要彈劾老夫什么呢……”
管家站定在呂慈山面前,嘴唇顫抖,臉色蒼白的說出一句話:“老爺……”
“少爺出事了。”
……
六扇門縣衙。
紅櫻、墨七,六扇門地位崇高的兩名金衫捕頭齊聚議事廳。
小福低著頭,坐在一旁。
整個房中只有三人。
“情況就是這樣,此事涉及丞相獨子,又涉及無心魔教,恐怕得稟告圣上。”
紅櫻將大概情況告訴給了墨七。
墨七聽后,鐵制面具下的眉頭緊鎖,嗓音嘶啞道:“呂丞相老來得子,就這么一個兒子,這……”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小福,欲又止。
“話是這么說,但法度無情,呂聰拜魔教護法為師,跑來劫獄,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得依律法處理。”紅櫻正色道。
“這……”墨七一時間有些無。
就在兩人交談之際。
議事廳外有捕快走進來,拱手道:“紅捕頭、墨捕頭,呂丞相來了。”
“這么快?”墨七挑眉,露出驚容。
紅櫻皺眉,從座位上起身,深吸一口氣道:“法度無情,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墨捕頭,你若不與我一同上書,我便一人上書,進宮面圣。”
說罷,她大步邁開,走出議事廳。
小福也跟著起身,小臉蒼白,嘴唇緊咬。
二人一同出了議事廳,來到大堂。
大堂內,擺著兩具尸首,尸體上蓋著白布。
待小福走進大堂的時候,她看到一個矮小的老人佝僂著背,緩緩拉開呂聰尸體上的白布。
白布下。
呂聰雙眼緊閉,面無血色,身體冰冷。
呂慈山看著兒子的尸體,先是一怔,隨后好像瞬間老了二十歲,臉上憑空多出幾十道皺紋,他本就佝僂的腰桿更彎了,整個人幾乎都要貼在地上。
他的手顫抖著,緩緩伸向呂聰冰冷的臉:
“聰兒……”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