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寶整個人,如遭雷噬,僵在了原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放慢。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額頭上,那顆豆大的冷汗,是如何凝聚,然后順著他僵硬的臉部輪廓,緩緩滑落。
“啪嗒。”
汗珠滴落在光可鑒人的黑曜石地板上,摔得粉碎。
很快,他的臉上,那因為驚駭而扭曲的肥肉,瞬間舒展開來。
堆砌成了一朵,比哭還難看的……諂媚笑容!
他那兩條因為顫抖而幾乎站不穩的腿,猛地一彎!
“噗通——!”
不!
這不是簡單的下跪!
王金寶以一種完全不符合他肥胖身形的敏捷,雙膝猛地砸向地面,借助著前沖的慣性,以及黑曜石地板那光滑的表面……
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呲溜”一下,朝著秦楓的方向,滑了過去!
地面上,甚至被他那名貴的錦袍褲腿,摩擦出了兩道清晰可見的痕跡!
這,已經不是下跪了!
這是……滑跪!
是一種將卑微與諂媚,演繹到了極致的藝術!
“砰!”
王金寶的額頭,最終重重地,磕在了距離秦楓腳尖,不足三寸的地面上!
力道之大,發出的悶響,讓整個大廳都為之一靜!
所有人都毫不懷疑,這一下,要是磕在一塊豆腐上,能直接給磕出個四室一廳來!
“小人!百寶閣新任管事王金寶!”
“叩見……叩見秦祖宗!!!”
王金寶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激動與虔誠,仿佛一個離家多年的游子,終于見到了自家的祖墳!
“您……您老人家大駕光臨,真是讓小店……不!是讓小人的狗窩,蓬蓽生輝!光宗耀祖啊!”
“您怎么不提前通知一聲,小人也好焚香沐浴,率領百寶閣全體上下,出城三十里,夾道歡迎您老人家啊!”
一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秦楓是他失散多年的親爺爺!
這驚世駭俗的一幕,直接把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給看傻了!
那些剛剛跪下,還在宣誓效忠的伙計們,一個個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他們本以為,自己剛剛高喊“秦統領是親祖宗”,就已經夠不要臉,夠卑微的了。
可現在跟新任大管事這一比……
他們那點覺悟,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螢火之光比于皓月!
什么叫專業?!
這就叫專業!
什么叫境界?!
這就叫境界啊!
一時間,所有伙計望向王金寶的眼神,都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敬佩!
管事大人,真乃神人也!
而站在秦楓身后的白家姐弟,更是被這一幕,沖擊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白星星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徹底僵在了臉上。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疼!”
他倒吸一口涼氣,扭頭看向自己的姐姐,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充滿了不可思議。
“姐……我沒看錯吧?”
“這個……這個胖子,是王富貴的親侄子?”
白沐月那蒙著面紗的俏臉之上,一雙美眸,同樣寫滿了錯愕。
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也有些發飄。
“嗯……是他,王金寶。”
“我滴個乖乖!”
白星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這他娘的也太狠了吧?!”
“他叔叔的尸體,才入土多久!他這個當大侄子的,轉頭就給仇人滑跪磕頭,認祖宗了?”
“這調整心態的速度,也太快了點吧?!”
“此人……”
白沐月的美眸之中,閃過一絲凝重。
“不簡單。”
“能對自己都這么狠,能將臉皮與尊嚴,如此干脆地踩在腳下……這種人,要么是徹頭徹尾的廢物,要么……就是心性遠超常人的梟雄!”
顯然,能坐上百寶閣大管事位子的王金寶,絕不可能是前者!
這個王金寶,是個狠角色!
秦楓本人,也被王金寶這突如其來的一套組合拳,給整得微微一怔。
他見過怕死的。
也見過諂媚的。
但像王金寶這樣,將怕死與諂媚,完美融合,并且升華到一種藝術境界的……
還真是頭一回見。
他心中甚至有些訝異。
這家伙,真的是王富貴那種蠢貨的侄子?
這畫風,不對啊!
不過,驚訝歸驚訝,秦楓的臉上,卻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淡漠表情。
他甚至都懶得讓王金寶起身。
只是淡淡地,垂眸瞥了一眼,那正用額頭親吻著地板的胖子。
“百寶閣寶庫,在哪?”
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冰冷而直接。
仿佛,眼前這番驚天動地的表演,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場無聊的鬧劇。
聽到秦楓終于開口,王金寶如蒙大赦,渾身一哆嗦!
祖宗開口了!
祖宗跟自己說話了!
這是天大的榮幸啊!
他甚至不敢抬頭,依舊保持著磕頭的姿勢,用一種近乎于嘶吼的激動語氣,回答道。
“在!在在在!”
“寶庫就在后院!”
“小人!小人這就給您老人家帶路!”
說完,他手腳并用,以一種極其滑稽的姿勢,從地上飛快地爬了起來。
因為起得太猛,甚至有些頭暈眼花,身子晃了兩下。
但他顧不上這些,也顧不上去拍打身上沾染的灰塵。
只見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對著秦楓,彎下了九十度的腰。
然后,才側過身子,哈著腰,伸出一只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那姿態,那神情,活脫脫就是一個伺候主子出門的太監。
“秦祖宗……您這邊請!”
說完,他便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在前面引路。
每走一步,都要回頭看一眼秦楓,生怕自己走快了,怠慢了這位爺。
那副卑微到了骨子里的模樣,讓白星星嘴角一陣抽搐,感覺自己的三觀,都快要被震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