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中,不少文人墨客正伏案揮毫。
為了展示畫作,他們畫完畫都會懸于花園廊下,任人品評。
裴煜信步穿行其間,目光徐徐掠過一幅幅丹青墨彩,隨后側首望向身旁的瑞王:“他請的都是些什么人?”
“聽聞多是京中出身平平的書生,不過倒都是有些才學。”瑞王輕嗤一聲,“崔大公子向來不屑與門第低之人往來,這次竟舍得花銀子為他們辦丹青會,也不知怎么想的?
臣還聽說,今日要選出三位丹青圣手,頭名可得五百兩賞銀呢。”
瑞王之所以對崔家如此上心,全因裴煜先前曾吩咐他留意崔家動向。
裴煜眼眸微沉:“這些書生,將來多會經由科舉入仕,而進入朝廷各處任職。他們身后沒有世家倚仗,更易掌控。”
瑞王神色一肅:“他這是在提前招攬人才?可既為選才,為何不比文章?那樣豈不更能挑出有用之人?”
裴煜薄唇一勾,輕飄飄瞥他一眼:“崔家行事向來謹慎。若大張旗鼓舉辦文賽,意圖未免過于明顯。”
“陛下這是嫌棄臣愚鈍?”瑞王咧嘴一笑,臣就是一個直腸子,對陛下只有忠心一顆,哪有崔家那花花腸子。”
裴煜失笑搖頭。
瑞王這張嘴從小就厲害,損人的時候像是淬了毒,奉承起人來也是張嘴就來。
瑞王雙眼微壓,低聲音道:“不瞞陛下,臣早就瞧著崔知許那狗東西不是個好玩意兒。”
裴煜邁開四方步繼續前行:“哦?你是如何看出的?”
瑞王抬手向前一指,隨即手在胸前搖了搖:“您瞧,這都什么時節了,手里還隨時拿著一把折扇,裝模作樣,故作儒雅之態。”
裴煜聞仰首輕笑數聲。
在行宮時他便看出崔知許慣會裝腔作勢,不過也只能騙騙像淺淺那般心思單純的女子。
因他們是突然到訪,這邊的動靜并未驚動不遠處的崔知許。
此刻他正被幾位書生簇擁著,聽得其中一人奉承道:“嚴某久聞崔兄丹青一絕,尤擅繪牡丹。”
崔知許含笑搖頭:“謬贊了。崔某最拿手的,實是芍藥。”
姓嚴的書生面露不解:“崔兄為何獨愛繪芍藥?”
崔知許眸色微微一沉。
他愛繪芍藥,緣由在前世,他覺得夫人的容貌,唯有芍藥的嬌顏堪與她相比。
可這一世那人已經承歡與他人,這一世他并不曾畫過芍藥。
這一世倒是畫過幾幅牡丹,世人便認為他最擅長牡丹。
想到這里,他聲音里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澀意:“牡丹雖大氣華貴,卻比芍藥少了幾分靈動嬌媚。”
這時,旁邊另一書生看向四周眾人,趁機起哄:“既然如此,何不請崔兄當場為我們畫一幅芍藥,也讓我等欣賞一番?”
“是啊!”
“正該如此!”
崔知許卻只將折扇在掌心輕輕一敲,笑道:“芍藥今日便不畫了。諸位若有意,前面廊下正掛著我剛完成的一幅《丹桂圖》。”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接話:“原來那幅《丹桂圖》竟是崔兄的墨寶!我剛才還驚嘆,不知是誰的手筆如此精妙!”
他轉向眾人,揚聲道:“你們快去看,那畫上不但丹桂畫得極好,更妙的是,那還是一幅別致的美人圖呢!”
有人仍圍著崔知許說話,另有幾人前去觀畫。
這次丹青會來的人,正如瑞王所說,多是些書生。除此之外,還有兩位與崔知許同在翰林院任職的同僚。
其中一位是忠勤侯世子宋易安,此時也隨眾人前去看崔知許的畫作。
崔知許的畫工確實精湛,他不由贊嘆:“這朱砂與藤黃渲染出的桂花,濃淡有致,層層疊疊,仿佛能嗅到月宮仙種那清冷幽遠的芬芳……更妙的是這丹桂下的女子,美得真如月宮仙娥一般……嗯?”
他忽然蹙起眉頭,語氣帶了幾分遲疑:“這畫中女子的樣貌,我怎覺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