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姜瑤爺爺和其他幾位先人的墳冢都沒有荒草叢生,想來分宗時那五百文沒有白花。
離開靠山村前,姜瑤想了想,下次回來不知又是什么時候,還是又給了族長五兩銀子。
“族長,我如今不常回來,祖墳還得勞煩族里叔伯兄弟們照看著。
雖然分了宗,但總歸是一個老祖宗,情分還在。
這點銀子不多,算是我家的一點心意,村里大祭祖時,麻煩也給我家的祖宗多燒柱香,放些祭品。”
族長接過銀子,連聲說好,態度比之前更加熱絡客氣幾分,還殺了只雞留姜瑤們吃了點飯!
姜瑤一家三口,也就意思意思吃點,他們自已帶了干糧。
.......
和家人、朋友吃吃喝喝的歡樂時光總是溜得飛快,仿佛只是眨了幾次眼的工夫,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逛了燈會,看了舞龍舞獅,猜了燈謎,給每個人都買了新奇的小玩意!
正月十六一大早,姜瑤帶著一家人特意去老熟人,老周頭那里吃了頓熱熱乎乎地羊肉湯,算是給這個樸實卻又充滿歡樂的年,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和來的那天匆匆忙忙,輕車簡行不一樣,回去的時候,車里裝滿了雖然不貴重,但全是姜瑤和弘晙愛吃的東西。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踏上了返京的路。
申時到京,先把依依不舍的姜翠山和王氏以及伺候的李叔、王嬸送回同圓胡同,姜瑤才帶著弘晙回雍親王府。
只是,馬車在王府側門停穩,姜瑤剛跳下馬車,準備去抱弘晙,就聽見一道焦急中帶著如釋重負的聲音傳來:
“哎喲,我的姜主子!
您們可算是回來了!”
姜瑤抱著弘晙,轉頭看已經跑到眼前,滿臉褶子都擠在一處的蘇培盛,有點懵。
這位太監大總管平時雖然客氣,可也沒這么……殷勤外露過?
“蘇公公?”
姜瑤眨了眨眼,確認自已沒看錯人,又抬手算了算日子!
“今天是正月十六,我好像沒有超時間吧!”
對于這位幫處理了庫房東西,又不收錢的蘇大總管,姜瑤還是比較尊重的,語氣也緩和。
“不是不是,姜主子誤會了!”
蘇培盛連忙擺手,臉上的笑容有些發苦!
“奴才....奴才只是想問下,您這離京……怎么也不提前知會老奴一聲?
您可知道……”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剎住了車,額角差點冒出冷汗。
差點說漏嘴!
可不能告訴這位小祖宗,因為您悄沒聲兒跑回老家,主子爺除夕夜在正院沒見到人,臉色當時就不好看!
后來又巴巴地跑去同圓胡同,結果撲了個空,回來之后那張臉陰得能滴出水來!
連著半個月,前院書房的氣壓低得嚇人,他們這些近身伺候的,走路都恨不得踮著腳尖!
這話打死他也不敢說出口啊!
他噎在那里,臉色變了又變,看得姜瑤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是府里有什么急事找我?
或是找弘晙?”
姜瑤心里不禁猜測,難道宅斗的火燒到了她身上,后院又有人想抓她把柄,所以注意她的行蹤?
又或者是康熙召見弘晙?
但應該不是,康熙若是召見弘晙,就算在清遠鎮,胤禛應該也會讓人去接回來!
而且,若是這樣,蘇培盛應該不會吞吞吐吐!
“蘇公公,是靜心齋出事了嗎?”
“啊!
蘇公公,金子、元寶沒事吧!”
弘晙睜著大大的杏眼,目光灼灼的盯著蘇培盛,就怕他說真是他的寶貝寵物出事了!
“靜心齋沒事,那幾只老虎也沒事。”蘇培盛無奈道。
“那你等在這兒是有什么事嗎?”聽到靜心齋沒事,姜瑤瞬間沒了顧忌,直接問。
蘇培盛看著這對母子,同款水盈盈,亮晶晶的杏眼,無辜加疑惑,有好奇的眼神,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蘇培盛有苦說不出!
有事!
當然有事,蘇培盛心里吶喊。
小祖宗哎,老奴是想提醒您,回去好歹……哄哄主子,給個臺階!
哪怕去前院送點東西,遞個軟話呢!
再不然,您下回編瞎話……能不能別再說三阿哥那偷銀子跑了的爹,被你找到了,打斷腿丟京城,這種說辭?
這要是傳出去一星半點……
蘇培盛想起主子爺當時捏著暗衛傳回來的那張薄紙,手背青筋都暴起來了,那眼神冷的……他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后脖頸發涼。
他當時就覺得,他屁股上那頓板子,挨得真不冤!
這兩小祖宗,總有本事在主子爺的怒火邊緣瘋狂試探,不,是直接縱火!
“沒、沒什么大事……”
蘇培盛最終只能擠出這么一句干巴巴的話,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就是……就是想著姜主子和三阿哥一路辛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呵呵。”
姜瑤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蘇培盛今天怪怪的。
不過既然對方不說,她也沒興趣追問,點點頭:“勞蘇公公惦記了,那我們就先進去了?”
說完,抱著弘晙,帶著張福寶和嚴嬤嬤,徑直進了側門,把一臉糾結、欲又止的蘇培盛留在了原地。
蘇培盛望著那一大一小迅速消失在府內道路上的背影,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長長嘆了口氣
得,白跑一趟,提醒的話一句沒遞出去。
這差事,真是越來越難辦了。
.......
姜瑤沒有直接回靜心齋,而是先帶著弘晙去了正院,準備按規矩向福晉烏拉那拉氏“銷假”。
然而到了正院,卻見氣氛有些不同。
丫鬟婆子們走路都放輕了腳步,臉上帶著憂色。
通傳之后,出來回話的是烏拉那拉氏身邊的大丫鬟春杏。
“給姜庶福晉請安,給三阿哥請安。”
春杏行禮后,面帶愁容地低聲道,“福晉讓奴婢轉告您,回來就好,讓您好生歇著,近日的晨昏定省……也都暫且免了。”
烏拉那拉氏病了?
還病得不輕?
姜瑤知道了,心里倒是沒什么幸災樂禍,反而生出幾分唏噓。
想想也是,她從塞外回來后的這幾個月來,烏拉那拉氏要操持鈕祜祿氏和耿氏生孩子。
還有準備崔氏和年氏進府的各項事宜,要管理偌大王府以及年節往來、人情瑣事,還要平衡后院隱隱浮動的暗流……
便是鐵打的人,這么連軸轉下來,恐怕也難扛住。
累病,不過是遲早的事。
她不禁再次感嘆,這高門大戶的嫡妻,看似風光尊榮,內里的辛勞與壓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至少,讓她來干這活兒,她是干不了的。
如果,烏拉那拉氏不把府里的事丟開,好好養病,這病估計一時半會好不了!
“福晉病了?
那可要緊?”
姜瑤關切地問了一句,不管真心假意,場面話總要說到。
“太醫說需好生調養,福晉謝姜庶福晉記掛。”春杏規矩地回道。
姜瑤點點頭,又關心了幾句,讓春杏代為轉達問候,便帶著弘晙離開了正院。
.......
正如姜瑤所想,烏拉那拉氏這一病,拖拖拉拉直接病了兩個來月。
期間免了所有晨昏定省,后宅女眷們只需在自已院子里安生待著,對于姜瑤老說,倒是意外之喜
她的日子過得愈發滋潤。
每日睡到自然醒,帶著弘晙練練拳腳,逗逗老虎,規劃一下小湯山莊子春季的種植,或是讓院里的人出去打聽些京中的新鮮事,小日子平靜又充實。
而這兩個月里,胤禛依舊沒有踏足靜心齋一步。
這更坐實了關于“她徹底失寵”的傳。
不過,因為胤禛這兩月,可能是朝堂上差事不順,脾氣特別大,不少人因為做錯事挨了板子,導致整個雍親王府的氣氛格外冷冽。
下人們都謹慎行,生怕說錯話、做錯事被罰,誰還敢傳流。
而姜瑤,只要不影響她的小日子,愛怎么傳怎么傳。
可下人不敢做什么,主子卻不一定了。
時值二月底,春寒料峭中,花園里一些花顫巍巍地開了。
姜瑤聽說,便也趕一回時髦,去賞花。
不料卻在花園里,遇到了許久不見同樣出來賞花的年側福晉。
年婉月穿著一身簇新的銀紅色縷金百蝶穿花旗裝,披著白狐裘的斗篷,發髻上的點翠簪子和耳畔的明珠,在略顯灰蒙的春日下熠熠生輝。
一看她這身裝扮,就知道她是個財大氣粗的主。
她被一群丫鬟嬤嬤簇擁著,正對著幾株開得最好的玉蘭指指點點,笑晏晏。
姜瑤不想和她對上,剛要避開,她卻扶著丫鬟的手,婷婷裊裊地走了過來,叫住姜瑤。
“姜...庶福晉也來賞花?”
年氏聲音依舊嬌柔,可從她說話時“庶”字說得極重,就知道她不是善茬!
姜瑤照規矩福了福身問安后,也不等她叫起,行完禮就起身了。
年氏瞅了眼,接著道:“這園子里的花兒開得是好,也得配懂得欣賞的人才是。
有些人哪,便是站在名花旁邊,也掩不住那股子……俗氣。
您說是不是,姜...庶福晉!”
姜瑤沒說話,倒是她身邊一個臉生的嬤嬤,立刻笑著附和:
“側福晉說的是。
這花啊草啊,也講究個出身地氣。
長在御花園里的,自然都是金貴的。
那山野里胡亂長的,再好看,也上不得正經臺面,保不齊還帶刺兒扎手呢。”
這話指桑罵槐,再明顯不過。
她抬頭看看天,又看著年氏那張精心描繪,精致有仙氣的臉,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這是要跟她宅斗!
這人是不是日子過得太閑了?
才有時間琢磨這些,女人為難女人的糟粕!
“年側福晉說的是,所以妾身不是來賞花的!”
姜瑤說完,甚至懶得看她們,只是左右看了看,相中了不遠處一棵碗口粗細、光禿禿還沒發芽的歪脖子樹。
那樹長得不甚直溜,杵在那兒也有些礙眼。
在年氏和她的仆從們疑惑的目光中,姜瑤緩步走到那棵樹前。
她抬起腳,看似隨意地,對著樹干中部,用力一踹!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那棵碗口粗的樹,竟應聲而斷,轟然倒地,砸起一片塵土和枯枝敗葉。
整個小花園,瞬間鴉雀無聲。
年婉月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嬌柔的笑容僵在嘴角,眼睛瞪得溜圓,滿是驚恐和難以置信。
她身邊的嬤嬤丫鬟們更是嚇得連連后退,有幾個甚至腿一軟,直接坐倒在地。
姜瑤拍了拍靴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轉頭對年氏笑道:
“妾身院子里缺些柴火,剛好這樹長得歪,礙著路了,我幫府里清理清理,正好一舉兩得!”
說罷,她像是沒事人一樣,拖起那棵歪脖子樹,帶著冬雪幾人回了靜心齋。
而直到姜瑤的身影消失在花園里,年婉月才猛地回過神,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
當晚,清蘭苑就傳出了年側福晉受驚發熱,請了府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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