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那拉氏見蘇培盛這般情狀,心下了然!
面上卻迅速浮起恰到好處的歉意笑容,溫聲回道:
“是妾身疏忽了,忘了和爺說。
昨日姜庶福晉已來正院告了假,說是按去年例,回同圓胡同過年。
妾身想著有舊例可循,便準了。
原是妾身的不是,還請爺勿怪。”
舊例……回家過年……
胤禛被這話一提醒,才猛然記起確實有這么一回事。
去年,姜氏就是回了姜家過年,過了元宵后才回府。
當時他還每天送弘晙去那過夜……記憶翻涌上來,卻讓此刻的心情更加糟糕。
這一個多月,他刻意冷著她,不再踏足靜心齋,停了所有特殊待遇。
他想讓她知道,有的東西他能給她,也能收回!
讓他知道他生氣了!
可他等到的是什么?
是蘇培盛吞吞吐吐匯報她日子過得如何滋潤!
是弘晙偶爾提及“額娘今天給大花和如意扎辮子,可好玩兒了!”
她就不認為自個做錯了!
沒有他,她在她的靜心齋里,依舊逍遙快活,半分不曾念及他。
他憋著一股氣,想著之前他不去靜心齋,她又不能來前院,她就是想認錯,也沒辦法!
今日除夕,見了面,她應該會有所表示?
例如,像從前那般給他送一束“認錯花”!
結果她倒好,這么長時間,沒什么表示不說,還出府了!
胤禛閉了閉眼,將心中那股驟然翻騰起來的空落與惱怒強行壓下,再睜開時,已恢復了慣常的平靜,甚至扯出一絲淡笑:
“不怪福晉,是爺政務繁忙,一時忘了。”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平和地看向下首:“今兒是除夕,舊年將除,新年伊始。
在府里,規矩雖不可廢,但也不必過于拘著了。”
他頓了頓,見眾人雖仍屏息凝神,但姿態似乎略微松弛了一絲絲,才繼續道:
“團圓守歲,圖的是個喜慶安寧。福
晉持家辛勞,你們也各自安分,這一年,府里上下平順,便是好事。”
烏拉那拉氏聞,忙又福了福:“爺重了,皆是妾身分內之事,仰賴爺的福澤庇佑。”
眾人也舉杯應和,說著吉祥話,廳內重新熱鬧起來。
只是這熱鬧底下,每個人都品出了一絲異樣。
按說姜氏失寵已是明面的事,四爺不該一眼就發覺她不在……。
可看四爺此刻談笑自若的模樣,又仿佛剛才那瞬間的失態只是她們的錯覺。
女眷們按下心中疑惑,開始輪番上前給胤禛敬酒,說笑逗趣,力圖在這難得的場合留下好印象。
胤禛來者不拒,臉上帶著笑,與眾人應酬,看似興致頗高。
只有近身伺候的蘇培盛看得分明,主子爺那笑意未達眼底,喝酒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些,指尖偶爾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那是他心煩意亂時的小動作。
宴席終散,女眷們縱使戀戀不舍,也知道今夜胤禛是要宿在正院的,紛紛濃情蜜意的告退離開,
蘇培盛扶著飲了不少酒、腳步略顯虛浮的胤禛去洗漱
“那個……沒良心的……”
溫熱的水汽氤氳中,胤禛忽然低低嘟囔了一句,聲音含混,帶著酒意和濃濃的怨氣!
“她倒是……自在!”
蘇培盛正擰著布巾的手猛地一頓,頭皮發麻,其他幾個小太監也只當沒聽見。
蘇培盛僵著身子,不敢接話,連呼吸都放輕了。
胤禛卻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僵硬,猛地轉過頭,一雙因為酒意而微微發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那眼神里的壓迫感,讓蘇培盛腿肚子都有些發軟。
看了他半晌,胤禛才冷哼一聲,語氣帶著遷怒的惱意:
“爺讓你別說,你就什么都不說?
你個沒眼力見的東西!”
蘇培盛心里叫苦不迭,簡直欲哭無淚。
我的爺哎!
做人怎么這么難!
他屁股上板子留下的疤痕還沒好利索呢,哪里敢再觸霉頭?
再說了,主子您自已都拿那位祖宗沒辦法,他一個閹人,能有什么辦法?
夜里,烏拉那拉氏察覺到身側的胤禛翻來覆去,許久不曾入睡。
后來他忽然伸手,將她連人帶被的攬了過去。
烏拉那拉氏心下一驚,身體微僵。
可下一刻,胤禛卻又松開了手,拉了拉他身上的錦被,翻了個身,背對著她,呼吸漸漸沉重均勻起來。
烏拉那拉氏在黑暗中睜著眼,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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