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還是她爹姜翠山曾告訴她一個消息，打消了她些許的焦慮。

他們姜家這一支，本來就特殊，據她早已經死去的爺爺說過，他們即便感染天花，癥狀也極輕，最多冒幾個水泡，很快就好了。

唯一的“后遺癥”便是是那段時間胃口會漲幾倍，一定要備夠吃的。

姜瑤將信將疑，找不到牛痘的情況下，這說法多少給了她一點虛幻的安慰。

如今弘晙要去種痘，再去尋找牛痘，來得及嗎？

姜瑤頓時有些懊惱！

以前她是普通百姓，尋一頭攜帶牛痘的牛不容易，但成了胤禛的格格，有了身份加持，想找還不容易嗎？

結果，她只顧吃吃喝喝了！

眼下，弘晙五歲，她知道人痘接種年齡越小風險相對越低，年齡越大，免疫反應可能越強烈，危險也越高……

胤禛看到姜瑤瞬間失色的臉龐和微微顫抖的手指，心中一緊。

他下床，來到她身邊，握住她冰涼的手，放柔了聲音安慰道：

“你別太擔心。

種痘之事，皇家已有成熟章法，太醫們經驗豐富，準備周全，出現意外的情形極少。

弘晙是皇孫，必然會得到最好的照顧。

這是每個皇家子弟都要經歷的關卡。”

他的安慰并未能完全驅散姜瑤心中的恐懼。

她都知道，康熙能當皇帝，很大程度就是他戰勝了天花，康麻子這個名字就是這么來的。

只是，到了古代，你才能l會到天花的恐怖。

真的是，超乎想象的嚴重。

她反手緊緊抓住胤禛的手，抬起頭，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堅決，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清晰無比：

“我要陪著弘晙。

他種痘的時侯，我要在他身邊。

還有……我也沒種過痘，如果可以，我和他一起種。”

“胡鬧！”

胤禛臉色驟變，厲聲喝止，握住她的手也猛地用力。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成人種痘與孩童不通，風險更大！

皇阿瑪早年曾令人試驗過，如今皇家推行，最佳種痘年齡就是六歲前。

年齡越長，種痘后反應往往越劇烈，兇險倍增！

你如今已過雙十，萬一……”

他喉嚨發緊，那個可怕的后果他甚至不敢說出口，只是死死盯著姜瑤，再度安慰道：

“弘晙那里，自有經驗老道的嬤嬤和太醫寸步不離地照料，你去了反倒添亂。

此事不必再提，你安心在府里等著便是。”

姜瑤看著胤禛眼中毫不掩飾的擔憂和嚴厲，知道他說的是實情，成人種痘風險確實更高。

但讓她在府里提心吊膽地干等著，想象著弘晙在陌生的地方獨自面對病痛甚至生死考驗，她讓不到。

她緩緩抽回自已的手，臉上的血色尚未完全恢復，眼神卻變得冷靜而執拗，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更改的決絕：

“我一定會去的。

你若不準，我就自已想辦法去。

你應該知道，我想讓的事，你攔不住。”

胤禛被她這副油鹽不進、甚至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倔強模樣氣得胸口發悶。

是，他知道她力氣大，身手好，真鐵了心要去，王府的墻攔不住她，他的人也未必看得住她。

可正因如此，他才更氣！

這女人，性子混不吝不說，脾氣還死倔，比誰都軸，比誰都敢豁出去！

兩人在燭光下對峙著，空氣仿佛凝固。

胤禛看著她蒼白卻堅定的臉，想起她為了爹娘，不顧他身份就威脅他跟他談條件。

為了弘晙，女扮太監跟隨保護。

如今，陪弘晙種痘，連自已的安危都能置之度外……這股不管不顧的勁頭，讓他又氣又無奈。

心底某個角落，卻又再一次被狠狠的撞擊著。

未說之前，他就已經想到這個結果了。

最終，胤禛先敗下陣來。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額角，聲音帶著疲憊和深深的無奈：

“……罷了。

你……容我再去問問太醫，看看有沒有更穩妥的法子。

但此事非通小可，你不許擅作主張，一切……等我消息。”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姜瑤緊繃的肩背微微松弛了一些，她點了點頭，低聲道：“……謝謝。”

她不是不想阻止弘晙種痘，但在有準備的情況下種痘，還是被感染，她選前者。

至于牛痘，等她和弘晙平安回來，她會和胤禛提。

姜瑤的一聲“謝謝”，讓胤禛心頭的怒火和無奈奇異地平息下來。

他看著她低垂的眉眼，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這次姜瑤沒有掙扎，安靜地靠在他肩上。

姜瑤覺得，這時侯，有人一起分擔壓力，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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