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雍親王府。
與塞外閑散舒適不同、七月下旬的京城還燥熱異常,京城的上空仿佛籠罩著一層無形的、令人窒息的陰云。
胤禛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僅用三天半的時間便從塞外趕回京城。
未去圓明園休整,便直接回京城雍親王府。
連日奔波讓他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眼底布滿血絲,錦袍上沾著塵土,但他挺直的脊梁和銳利如鷹隼的眼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與冷厲。
“爺,您可算回來了!”蘇培盛看著主子疲憊卻銳利如鷹隼的眼神,心知必有大事。
“不必多。”
胤禛抬手打斷他,聲音因缺水而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立刻請鄔先生他們到書房,要快!”
他一邊大步流星地往里走,一邊解下沾滿塵土的斗篷扔給下人,“備濃茶,再打盆冷水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幾個心腹幕僚便匆匆趕來。
他們見到胤禛這副風塵仆仆、神色凝重的模樣,心中俱是一驚。
“四爺,您這是……”鄔思道拄著拐杖,目光敏銳地掃過胤禛。
胤禛沒有繞圈子,直接切入主題,聲音因疲憊而沙啞,卻字字清晰:
“皇阿瑪密旨,命本王回京,勸誡太子……”
話未說盡,但他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
饒是鄔思道和戴鐸這等心思深沉之人,聞也不由得驚詫出聲,面面相覷。
戴鐸率先反應過來,眉頭緊鎖:“皇上此舉……是又念及與太子的父子之情了?
這是不忍心見太子自取滅亡,想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的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
太子胤礽結黨營私、窺探圣躬、乃至如今暗中調兵、其謀反之心幾乎已是禿子頭上的虱子!
明擺著!
皇上竟然還在這個關頭,想著勸誡?
皇上待太子的不同,滿朝文武皆知!
胤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聲音沉重:“皇阿瑪……終究是心軟了。
不過,要讓太子打消念頭,絕非易事,他已瘋魔,此刻恐怕已是箭在弦上。”
書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四爺!”
鄔思道思索著開口:“皇上讓你回京,可有吩咐?”
胤禛抬起頭,眼中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與銳利,點頭道:“
皇阿瑪明,京畿重地,早有布置。
離京不過數十里的西山銳健營、豐臺大營,皆有皇阿瑪心腹大將岳鐘祺坐鎮,兵力不下三萬,且已接到密令,隨時可出動彈壓異動。”
他頓了頓,繼續道:“步軍統領衙門,京城九門,盡在掌握。
此外,暢春園、紫禁城各處防衛,皇阿瑪離京前均已重新部署。
塞外謀逆之人也已經誅殺!”
最后,他取出一封明黃綢布包裹的密函,“此乃皇阿瑪親筆手諭,許我臨機專斷之權。”
鄔思道和戴鐸聽著胤禛一條條說出康熙的布置,眼中的驚詫逐漸轉為凝重!
“如我們所猜,太子諸多部署,實則早已在皇上掌控之中,可為何皇上不等太子……”
戴鐸話未說完,但意思很明顯,為何臨時變卦?
鄔思道沉吟片刻,渾濁的老眼中精光閃爍,緩緩道:“京城重地,一旦刀兵相見,必然震動天下,后果不堪設想。
如今西北、東南邊境都摩擦不斷,準噶爾部蠢蠢欲動聯合沙俄屢犯邊境。
但如今國庫空虛,民生亟待休養,此內憂外患之際,實非輕啟戰端、動搖國本之時。
皇上巡幸塞外,本就有倚重蒙古諸部安定北疆。
若京城此刻爆發內亂,消息傳至蒙古諸部,朝中樞不穩、父子相殘,其心必生異志,屆時內外交迫,后果不堪設想。
再有,太子乃皇上親養,父子之情四十余載.....
四爺,太子無論事成、事敗,他都再無起勢之力。
對于你來說,卻是把雙刃劍。
成了,您離那個位置就更近一步。
敗了的話,只怕日后皇上會因太子之事,對你心生隔閡!
......
毓慶宮。
臨近起事,太子內心就越發焦躁不安!
書房里只點了兩根蠟燭,昏暗寂靜,從格爾芬、托合齊等人離開后,他就命人熄了多余的燭火,獨自坐在案桌上,面色冷沉,眼睛盯著某個地方一動不動。
屋里屋外伺候的宮女太監,都安安靜靜地在角落里候著,大氣不敢喘。
這時,有人來報:“啟稟太子,雍親王求見!”
太子胤礽聽見這聲音,忽地回過神來,臉色驟變,心中驚疑不定!
他本不欲在這個時候見胤禛,但塞外的消息已經連續幾天沒有消息傳來!
他沉吟良久,最終還是決定見一見這個和他有著親厚之情,素來冷面的四弟。
胤禛獨自一人,邁著沉穩的步伐走進太子書房。
他依舊穿著那身趕路回來的常服,風塵未洗,卻更添幾分冷硬肅殺之氣。
“臣弟給太子爺請安。”胤禛規矩行禮,聲音平靜無波。
太子胤礽坐在書案后,太子胤礽端坐案桌上,臉上帶著一絲刻意維持的平靜,眼底卻深藏著焦慮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瘋狂。
“老四,你不是隨皇阿瑪在塞外嗎?
怎么突然回來了?
可是皇阿瑪有何吩咐?”
胤禛并沒有說話,而是目光掃視一圈屋內!
太子注意到他的動作,放在案桌上的手卻不由一顫,又很快恢復平靜。
他明白胤禛的意思,朝書房內兩個伺候的太子揮揮手:“都出去。”
“嗻!”兩太監躬身腳步輕輕的退了出去,還把靠在門邊的幾個太監也帶走了!
“可以說了吧!”太子抬眸,朝胤禛挑眉。
書房內,已然燈火通明,燭火跳動。
胤禛直視著太子,沒有迂回,直接點破了那層窗戶紙,聲音低沉而有力:
“皇阿瑪讓臣弟回來,是讓臣弟勸誡太子——懸崖勒馬,猶未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