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潼懷中的孩子已然睡熟,林嵩悄悄瞧了一眼,慢慢將孩子抱了過來,低聲道:“城外一戰我聽說了,z也是怕被有心之人利用,才出此下策。”
向潼提醒道:“不只是這樣吧,別忘了,我們還在求著他。”
洛清芷長舒了一口氣,忽然安靜,嚴齊不放心地問道:“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了?”
洛清芷隨即回頭看向月影問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z在抓陸思衡之前見過裴少禹,在這之后,裴少禹入了宮,駐防將領私離駐地不但沒有受罰,反而接手江州案,這之后,陸思衡便來了客棧。”
月影點點頭:“我也是聽玄影說的,他不知道裴世子與先生說了什么,只知道先生命他們護送世子進宮,與此同時抓了陸思衡回來。”
“裴少禹回城這事因與我們無關,我只當是一件閑事聽了幾句,并未多想。
但回過頭,仔細想想,他駐守南海,據此何止千里,是怎么收到的消息?而回城路上,可曾聽他說過有何阻攔?”
月影搖頭:“沒有。”
嚴齊也道:“先不管他是怎么回來的,也不管他是為了誰回來,我們先捋捋z是怎么想的。
先說城外一案,大理寺,京兆府,城防營,當晚陰差陽錯成一根繩上的螞蚱,此案會由大理寺呈報是因為其他兩司想獨善其身,不想有過多牽扯。而這事既到了京兆府與大理寺手上,刑部不可能一無所知,所以z不害怕他們查,真查出什么來,別人不說,三司誰都跑不了,最輕也要問他們一個失察之罪。”
月影:“那這么說,先生抓了陸思衡不是為了城外案?”
洛清芷:“是,也不是。”
月影:“什么意思?”
嚴齊:“她的意思是,z抓他先是因為城外案,因為三司會審,他還需要御史臺網開一面,但最主要的并不在此。”
“您是說,江州案?”說著月影眼神瞟向了林嵩。
嚴齊與洛清芷兩人沒有多說跟著看去,夫妻倆一個云淡風輕,一個眉頭緊鎖。
月影接著不解道:“小姐,其實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只是近日事多,未敢開口。”
“說來聽聽。”
“我們初來王城時,江州案發,三爺無辜牽扯其中,夫人請我們幫忙,接著是鎮北王與平西王入朝,不久后,便有了平西王被圈禁一事,原因也是為了江州一案。所以這些日子發生的所有事其實都跟江州案有關。”
洛清芷點點頭:“嗯,然后呢?”
“平西王被圈禁是因為辦案不力,進展緩慢,鎮北王被扣押是因為諫議大夫與御史臺的彈劾,先生知道這事后四處打聽,之后便沒了下文。
按道理,親弟弟被扣押,他該十分著急,想辦法自證清白才是。可這段時日,我總覺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不急不慢,每日進進出出像是做樣子給誰看。
而對于平西王這事,起初所有的矛頭看似全部指向了平西王,可實際上,真正受到責罰的人只有鎮北王。
昨夜,我們知道了圣上如此行為是為了鎮北王的兵權,所有人不過是順水推舟,可收回兵權之后呢?他打算如何發落鎮北王府?方才裴世子又說如今朝堂派系逐漸分明,那我想,此番波折,最終的目的是不是就在于江州案的幕后主使呢?”
嚴齊聽到此處,豁然一笑:“瞧瞧,我們月影說得頭頭是道,多厲害,你也算是沒白教她。”
月影嗔道:“公子怎么笑話起人來了,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問了。”
嚴齊笑道:“這怎么是笑話,我是高興,你說的,就是我們所想的。”
洛清芷:“行了,說正經的。三爺,江州案到了今日,是該有個結果的。z說過,圣上意在朝臣,不在百姓,況你是無辜牽扯其中,圣上雖多疑,卻不昏庸,不會治你的罪。這里沒別人,該撂的就別藏著了,說吧。”
林嵩看了眼向潼,見她微微闔眸同意,便說道:“月影,幫個忙,把孩子抱出去。”
向潼:“不用,人生風浪何其多,這點算什么,讓他聽著。”這話像是提醒林嵩又像是警告,總之意味深長。
林嵩望著懷中的孩兒,說道:“想知道什么,問吧。”
洛清芷:“京都相遇之時,你去銀樓是為了見誰?”
林嵩一頓,“戶部侍郎,曹巍。”
“當初是他找你談的買賣?”
“是他手下度支司主事找的我,只不過江州案后,林家勢力他無法支應,無奈只能讓曹巍與我接洽。”
“那曹巍身后之人呢?”
“江州案起,牽扯甚廣,陛下震怒,那日,他帶我見了一人……”
嚴齊看出他的猶豫,提醒道:“三爺!”
林嵩不得已說道:“尚書省左仆射,韓仕澤。”
月影驚呼,難以置信:“誰?三爺說誰?”
“你沒聽錯,就是韓仕澤,清正廉明的韓大人,道貌岸然的小人。”
“這……”月影一時語塞,蹙眉看向身邊的洛清芷。
可即便是她,也無法對這個消息無動于衷,這個名字實在出乎意料,此時她正與嚴齊確認彼此的眼神。
洛清芷反問道:“他就是陸思衡背后的主子,江州案的主使。”
“不敢說。”
嚴齊:“這是什么話?”
“那日見的人雖是他,但我總覺得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嚴齊:“陸思衡怎么說?”
林嵩面帶疑色,洛清芷解釋道:“他的意思是,陸思衡可曾說過在銀樓一擲千金,是為了誰?”
“也是他。”
兩人聽此思索片刻,洛清芷開口問道:“銀樓的主人是誰?”
“銀樓的主人?”林嵩此時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夫人,兩人面面相覷,接著便聽向潼說道:“我們都不知道銀樓的主人是何人,但可以肯定,有能力做此事的人,身份定是非同一般。”
嚴齊:“之后呢?”
林嵩:“之后我們就回了王城。”
洛清芷自語道:“此后江州一案,盡人皆知,我們也在花滿樓見到了陸思衡,也知道了三爺牽扯其中,還有陸家的事。”
嚴齊也跟著喃喃自語:“花滿樓。”
洛清芷忽然想起一句話:“大樹不倒,枝椏終會重新長出來。”
嚴齊:“你說什么?”
洛清芷忽地抬頭看向他:“袁先生說,大樹不倒,枝椏終會重新長出來,可惜這樣漂亮的花樓再也看不見了,還有那日明明艷陽高照,他卻跟我說要變天了,讓我早點回家。”
嚴齊微微蹙眉,片刻后兩人猛然明白過來,嚴齊急聲:“來人。”
月影聽此,隨之起身:“玄影哥哥不在,影衛都守在外邊,我去叫人進來。”
洛清芷:“不用,吩咐他們去找洛清楓,就說我有事找他商量,順便謝他救命之恩。”
月影:“是。”
月影急急出門,嚴齊轉頭便說:“嫂嫂,時至今日也不必再藏著掖著的了。”
向潼夫妻倆相視一眼,只見她站起身,來至兩人面前:“你是怎么知道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況且還帶著孩子,一個嬤嬤還不足以勞動嫂嫂親自跑一趟。所以,我猜嫂嫂是有重要的事要同阿芷說明。”
向潼緩緩說道:“江州案起,林家同流合污的消息一路傳到嵊州,使得嵊州百姓群情激憤之下堵了我父親的家門,促使我不得不提前回到王城,這事是z的手筆吧。你與z閉門不見,推脫搪塞就是為了逼我們去找阿芷,其中緣由,大家心知肚明。
嚴,林兩家是故交,自你與老三在江湖行走后,關系更顯親密,之后又因你結識了z與阿芷,從此我們生死與共,互相照拂,如此關系之下,你為何還要算計他?”
“我算計他?嫂嫂說話要有憑證。身陷沼澤,急著上岸,不惜求人的是三爺,與陸思衡狼狽為奸,深夜逼阿芷入局的人也是三爺。而最初逼著阿芷去找z求情的人是嫂嫂,要說算計,嫂嫂別嫌我說話難聽,你們夫妻倆也沒少算計我們!”
“嚴齊。”洛清芷輕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別如此說話。
“怎么,要與我撕破臉?”
“我喚你一聲嫂嫂是因為敬你往日用心關照之情,可嫂嫂若是咄咄逼人,不講情義,我嚴齊再怎么無能,身后站的也是嚴家,就算撕破臉,我也沒什么可怕的。”
“若對立之人是官場中人呢?”
“天下道義既存,老天又予了我勝過旁人的家世,父母與朋友,我還有什么可怕的。”
林嵩抱著孩子,見兩人唇槍舌劍,忙道:“有話好好說,紅了臉對大家都不好。”
向潼回頭冷喝:“閉嘴!”
接著回身,利落地拿出一封密信:“知道就好,男子漢別畏首畏腳的,該做什么就該去做,你為了朋友,我為了家人,攜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