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宅院·內室
濃烈的血腥味和草藥苦澀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彌漫在臨時充當手術室的暖閣里。林百草老先生須發皆張,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動作卻穩如磐石。他剛剛用燒紅的鋒利小刀,精準地挑出了嵌入閻長官左上臂肌肉的彈頭!那枚變形的鉛彈落在瓷盤里,發出“當啷”一聲輕響,帶著暗紅的血污。劇烈的疼痛讓閻長官悶哼一聲,渾身肌肉瞬間繃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臉色煞白如紙。
“長官,忍著點!最痛的過去了!”林百草語速極快,手下不停,迅速打開一份外用醫藥包(領航者公司剛定型生產),用里面的烈酒沖洗創口內部,然后撒上厚厚一層特制的止血消炎藥粉(主含三七、白及等研磨的細粉),再用里面的白麻布條(煮沸消毒過的干凈),手法嫻熟而有力地層層加壓包扎。整個過程中,蘇婉貞一直在一旁穩穩地端著盛放器械和藥粉的托盤,眼神專注,動作配合默契,沒有絲毫慌亂。林硯則安靜地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清澈的目光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處理完傷口,林百草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抹了把汗:“萬幸!子彈沒傷到主筋和骨頭!但創口深,失血不少,需靜養多日,嚴防感染潰膿!老夫開個方子,內服外敷,雙管齊下!”他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寫下藥方交給旁邊的蘇婉貞去煎藥。
閻長官靠在軟枕上,劇烈喘息著,傷口的劇痛和失血的虛弱讓他精神有些萎靡,但眼神深處那抹銳利和掌控力依舊未散。他微微點頭,聲音沙啞:“有勞…老先生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卻刻意壓低的腳步聲。曹文軒和林永強幾乎是同時沖了進來,兩人身上還帶著寨墻上的硝煙和寒氣。曹文軒臉上濺著幾點敵人的血跡,眼神如鷹隼般銳利;林永強則一臉焦灼和關切。
“長官!您怎么樣?”林永強沖到床前,聲音急切。
“文軒?外面如何?”閻長官強打精神,目光立刻鎖定了曹文軒。他知道,此刻村寨的安危比他的傷口更重要。
曹文軒啪地立正,行了個軍禮,聲音沉穩有力:“報告長官!敵襲已退!傷亡情況正在統計!”
“退了?如何退的?”閻長官追問,他深知敵人來勢洶洶,絕不會輕易罷休。
曹文軒眼中閃過一絲傲然和殺氣:“依托寨外六百步死亡峽谷,柱子帶神射手班首狙其尖兵,斃敵五人,傷三人,挫其銳氣!敵主力強攻,以輕機槍壓制,步兵散兵線沖擊!屬下以‘榆木噴’土炮霰彈覆蓋峽谷中段,斃傷敵三十余眾,馬匹數匹,打亂其沖鋒!柱子再率神射手精準狙殺其軍官及冒頭者!最后,亮出馬克沁重機槍槍口威懾!敵膽寒潰退!此役,我保安團依托工事,無一陣亡,僅有兩人被流彈擦傷!現正清理戰場,收繳武器,保持最高戒備!”
寥寥數語,卻勾勒出一場驚心動魄、層次分明的防御戰!閻長官聽得眼中精光連閃!依托地利,精準狙殺,霰彈覆蓋,重器威懾!這曹文軒,排兵布陣,竟如此老辣!一支小小村保安團,竟能打出這般干凈利落的勝仗!這林家村…藏龍臥虎!
“好!打得好!”閻長官忍不住贊道,牽動傷口又吸了口冷氣,“曹團長治軍有方!柱子神射,名不虛傳!此戰,你保安團當記首功!”他心中對曹文軒和林家村的評價瞬間拔高到了。
“長官謬贊!職責所在!”曹文軒沉聲道。
“柱子呢?”閻長官問。
“還在寨墻上警戒!他是今夜寨門定海神針!”曹文軒回道。
閻長官點點頭,目光轉向林永強:“永強,你怎么看?對方什么來路?長治城情況如何?”
林永強臉色凝重,眼中燃燒著怒火:“長官!襲擊者絕非普通土匪!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火力配置齊全(有輕機槍),而且目標明確,就是要置您于死地!行動失敗后,進攻林家村也絕非泄憤,而是知道您在此,想斬草除根!這背后,必有指使!而且能量不小!”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拋出一個更驚人的信息:“卑職在混戰中,從一個被柱子擊斃的敵軍官身上,搜到了這個!”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塊半個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金屬腰牌,遞到閻長官面前。
腰牌呈暗黃色,入手沉重,非銅非鐵。正面浮雕著一個猙獰的獸頭(似虎非虎,似狼非狼),獠牙畢露;背面則刻著一個古樸的篆字——“礦”!
“礦?”閻長官瞳孔猛地一縮,死死盯著那個字!他猛地想起剛才柱子提到,從敵尸上搜出的彈殼,是太原兵工廠特供晉軍精銳部隊的制式子彈!
“還有這個!”柱子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門口,他顯然聽到了里面的對話,大步走進來,將幾枚黃澄澄的彈殼放在閻長官面前的案幾上,“長官,這是卑職從峽谷里撿的,大部分是漢陽造和我們用的同款,但有幾顆…”他指著其中兩枚明顯口徑更大、造型略有不同的彈殼,“是太原造!跟永強哥帶回來的腰牌對上了!”
線索瞬間串聯!
腰牌“礦”字!太原兵工廠特供子彈!
閻長官眼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寒光,那是一種被觸及核心利益的暴怒!他猛地一掌拍在案幾上,震得藥碗都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