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的經歷,像一道深刻的刻痕,留在了他的認知里。
在晉城蘇府那雕梁畫棟的深宅大院時,他曾以為自己的“本事”足夠特別。
能感知水脈,能驅使猛獸,甚至體內那玄之又玄的“先天之氣”流轉不息,讓他覺得自己與眾不同。
他偶爾還能從指尖凝出一縷微弱卻帶著水火交融奇異氣息的氣絲,雖然不知有何大用,但也覺新奇。
然而,當冰冷的布條蒙上眼睛,粗暴的雙手將他塞進顛簸的馬車時,所有的“特別”都瞬間失去了意義。
感知水脈?那時他只能感知到車轍下揚起的嗆人塵土。驅使猛獸?刺客和小妖再神駿,也無法穿透高墻深院,在戒備森嚴的蘇府找到他。那縷水火之氣?更是連一絲波瀾都未能激起。所謂的“先天之體”,除了讓他在顛簸中不那么難受,在驚恐后恢復得更快些,在那一刻,并未帶來任何實質性的保護力量。
他的種田“全知之能”,僅限于土地、草木、水流……對人心險惡,對突如其來的暴力,他懵懂無知,束手無策。
“在林家村,他們是決計成功不了的。”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在林硯的腦海中。
是的,在這里,在背靠莽莽山林、村舍相對分散的林家村,他的安全網近乎完美。刺客是潛伏在陰影中的致命獵手,任何不懷好意的窺探都難以逃過它的感知和利爪。惡來是移動的堡壘和沖車,巨大的力量和駭人的防御力足以碾碎大多數威脅。更遑論翱翔天際、視野覆蓋整個區域的小妖。三者配合,構成了一個立體的、近乎無懈可擊的防御圈。黑風寨的人若敢在林家村動手,恐怕連村口都摸不到,就會被撕碎或驅逐。
但晉城……是另一片天地。
那里是人的森林,是磚石水泥構筑的迷宮。
高墻深院隔絕了自然的呼喚,狹窄的街巷限制了猛獸的馳騁。刺客的利爪在光滑的青石板上無處借力,它的優雅潛行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寸步難行。惡來龐大的身軀更是寸步難行,它那駭人的獠牙只會引來恐慌和圍剿。小妖銳利的目光,也難以穿透重重屋宇,鎖定目標。
城市,是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囚籠,將他與他的力量之源——山林和伙伴們,強行隔開。
在那個環境里,他就像一個被拔掉了爪牙的幼獸,空有奇異的“內功”和感知,卻失去了最直接、最可靠的尖牙與利爪。
面對有預謀的暴力,他六歲孩童的脆弱身軀和那尚未轉化為實際戰力的“先天之氣”,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這次綁架,與其說是黑風寨的鋌而走險,不如說是給他敲響了一記沉重的警鐘。
“不能只靠它們!”林硯的小手無意識地撫摸著惡來粗糙如巖石般的側腹,感受著那強健肌肉下蘊含的爆炸性力量,心中卻無比清醒。“在城里,我就是弱點。”
他需要力量,一種屬于他自身、不依賴于環境、能隨身攜帶的力量。一種能在城市狹窄的巷道里,在高墻深院之內,在猝不及防的危機面前,真正保護自己和身邊人的力量。
那縷偶然悟出的、蘊含著水火相濟之意的氣息,似乎是一個模糊的指向。
林百草爺爺口中的“先天之體”,更是一片充滿可能卻迷霧重重的未知領域。功法……是鑰匙嗎?
他抬起頭,目光投向遠方工業區那十座盤踞如龍、噴吐著滾滾白煙的連脊龍窯,以及更遠處那座轟鳴運轉的水泥窯。
那里是創造和力量的地方,是改變這片土地的。而他自己,也需要一場內在的“工業革命”,鍛造出屬于自己的、足以應對任何環境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