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鐘后，他重新抬起頭，直視著蕭策那雙眼鏡，小臉上是超越年齡的平靜和肯定。

“父親，我不會。我不會恨你...”

他的聲音清亮而清晰，非常堅定！

蕭策眉峰微挑，沒有打斷，等待著他的下文。

“媽媽說過很多次！”

蕭遠望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緩緩道來：“您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您做的事情，是改變世界、保護很多很多人的大事。”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那雙酷似蕭策的墨玉眼眸里閃爍著與其母截然不同的光芒，不是恐懼和羞愧，而是一種近乎信仰的信任：“母親說了，您是在拯救全世界的人！”

他環視了一下房間，最后將目光看向了伊娃，語氣沒有波瀾的繼續說道：“媽媽總說，您在做對的事情，哪怕看起來很可怕，很難。她說，您心里裝著整個聯邦，裝著數不清的百姓，您的肩膀扛著別人扛不起的擔子。”

他說話的邏輯清晰，用詞精準，完全沒有一個五六歲孩童的含糊或跳躍。

每一個停頓都恰到好處，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練過無數次。

他不僅是在回答“恨不恨”，更是在為母親伊娃辯解。

而且，蕭策看的出，這個孩子每次說話的時候，都是在看著蕭策的表情。

他似乎也是能夠看透人心一樣...

看著蕭策的眼神之中沒有惡意和怒意之后，才緩緩的繼續說了起來。

“媽媽她......”

蕭遠望看著蕭策沒有不善辭的目光，他緩緩的將目光轉向蜷縮在角落，臉色蒼白如紙、身體仍在微微顫抖的伊娃，眼中流露出孩子對母親本能的疼惜！

“她真的很害怕。沙哈爾和里斯...”

提到沙哈爾和里斯時，他的小臉上閃過一絲與其年齡不符的厭惡和冷意，甚至于沒有稱呼他們為外公和舅舅。

而是直呼其名的...

“他們帶著那個戴斗笠的神秘人來的時候，帶來了那種鐵疙瘩，那種力量......根本不是人能抵擋的。他們威脅媽媽，說如果不聽話，會毀了我們所有人，連我也會......”

伊娃聽到這里，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兒子，嘴唇翕動，想說什么卻被哽咽堵住。

她沒想到兒子竟然如此清晰地洞察了當時的情景和她內心的恐懼。

“媽媽不是真的想騙您...”

蕭遠望轉回頭，目光懇切地看著蕭策，語氣越發懇切的解釋：“她只是......只是想保護我。她覺得只有聽沙哈爾和里斯的話，按那個神秘人的要求做，才能讓我活下去。媽媽她......”

他說話不著急，說著他又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更準確的詞：“她被困住了。就像被關在一個很黑很冷的冰窖里，看不到別的路。您知道的...”

“沙哈爾和里斯一直在對所有斯拉夫人說，說蕭國人搶走了本該屬于我們的東西，說聯邦對我們不公平......他們說的次數太多了，連媽媽有時候也會被那種聲音影響一點點，會覺得......覺得您可能真的不在乎我們了，只在乎您的大業......”

說到了這里之后，蕭遠望目光看著蕭策：“父親，母親真的很想你，但是他一直是一個人...她一直是看著你的畫像在哭...她不確定你在乎她，更不確定是否...在乎我...”

蕭策聽到了蕭遠望這一番話，著實又些意外...

這番剖析，清晰、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政治觀察的意味，深刻地揭示了伊娃行為背后復雜的的動機是恐懼、保護欲、被長期灌輸的怨恨所裹挾的迷茫，以及被冷落被遺忘的失落感。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孩子能說出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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