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盡,刺骨的夜風裹挾著腐草與濕土的氣息撲面而來,將傳送帶來的眩暈感一掃而空。
眾人已置身于一片廣袤無垠的荒原之上,亂石嶙峋,沒過膝蓋的野草在清冷的月光下投下斑駁的暗影。極目遠眺,一條巍峨龐大的山脈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匍匐在天地盡頭,黑沉沉的輪廓在夜幕中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那便是青云宗的山門所在,天落荒原。
空氣中彌漫的靈氣粘稠而壓抑,凝固的沼澤,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分量。
幾乎在落地的瞬間,二十名神兵閣的黑衣精英便如融入陰影的鬼魅,無聲無息地散開,結成一個外松內緊的警戒陣型。他們的動作行云流水,沒有一絲多余的聲響,顯然早已將這種配合刻入了骨子里。三具高達三丈的破軍戰傀則如同三座沉默的鐵塔,呈品字形將李辰安與包三金護在最核心。
“嘿,到了!”包三金壓低聲音,從背后鼓鼓囊囊的巨大行囊中捧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青銅羅盤。
正是他家祖傳的寶貝,“尋龍盤”。
他將一縷微弱的真元注入其中,羅盤中心那根由不知名獸骨雕琢而成的白色骨針,立時發出一陣“嗡嗡”的輕鳴,隨即開始劇烈地顫抖。骨針并未像尋常羅盤那樣穩定地指向一個方位,而是瘋狂地旋轉,針尖時而指向東方,時而指向西北,每一次擺動都透著一股狂躁與不安。
數息之后,骨針終于在一陣劇烈的痙攣后,定格,指向遠處那片龐大山脈的腹地深處。
更令人心驚的是,骨針的表面,竟滲出了一圈圈微弱卻妖異的血色光暈,將包三金那張肥碩的臉都映上了一層不祥的紅光。
“辰……辰老大,這……”包三金的笑容僵在臉上,聲音都有些發干,“這地底下……乖乖,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兒!這血光,我爺爺的筆記里提過,只有碰上至邪至煞的玩意兒,尋龍盤才會這樣!”
他已經預感到此行不會輕松,但從未想過,還沒正式開干,自家的寶貝羅盤就給出了如此恐怖的預警。
李辰安的目光從羅盤上移開,面色平靜無波。他抬手,做了一個簡單的手勢。
“啟用,歸墟隱符。”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二十名精英弟子毫不猶豫地將真元灌入胸口的符箓。下一刻,二十道強悍的筑基大圓滿氣息,連同他們身上那股屬于頂尖刺客的銳利殺氣,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的身形在月光下變得扭曲、模糊,最終化作一片片毫不起眼的陰影,與周圍的亂石荒草徹底融為一體。若非肉眼還能勉強捕捉到一個輪廓,神念掃過,那里便是一片虛無。
三具破軍戰傀冰冷的金屬眼眸中紅光一閃,龐大的身軀周圍的空氣也發生了微妙的扭曲,仿佛披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偽裝,巨大的壓迫感隨之收斂。
唯有包三金的情況稍顯滑稽。他修為畢竟只有筑基初期,注入的真元質量和數量都遠不及旁人。歸墟隱符雖然也起了作用,但效果卻大打折扣。他整個人沒能完全“消失”,而是變成了一個半透明、輪廓還在微微晃蕩的肥碩影子,在夜風中看起來像一塊巨大的、隨時可能被吹跑的果凍。
包三金急得滿頭大汗,拼命往符箓里擠壓著自己本就不多的真元,卻收效甚微。
李辰安沒有理會他的窘迫,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后,他將手掌攤開,那枚從玄月子身上繳獲的黑色魔影玉佩靜靜躺在掌心。
一縷精純的歸墟之力注入其中,玉佩并未發光,但在李辰安的歸墟之眼中,一道比發絲還要纖細,常人絕無法察覺的灰色絲線,從玉佩中延伸而出,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穿過沉沉的黑夜,精準地指向了遠處山脈腹地的某個坐標。
那里,就是血魂石礦脈的所在。
“跟緊。”
李辰安吐出兩個字,身形率先而動,如同真正的鬼魅,悄無聲息地滑入夜色深處。二十名精英弟子與三具戰傀緊隨其后,形成一條無聲的影子長龍。包三金則被一名弟子提著后領,連拖帶拽地跟上,避免他那不完美的隱匿效果拖累整個隊伍。
在灰色絲線的指引下,隊伍完美地繞開了一處又一處青云宗布置在山脈外圍的明哨與暗哨。那些隱藏在樹冠、石縫中的弟子,甚至連一絲異常都未曾察覺。
隨著不斷深入,隊伍踏入了青云宗真正的警戒范圍。
李辰安的腳步忽然一頓,他抬起右手,握拳。
整支隊伍在瞬間凝固,二十多道身影在頃刻間化作了林間的巖石與樹樁,連最輕微的呼吸聲都已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