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干啥去了?”
“先前還沒鬧得這么僵的時候,我說去陳大山面前低個頭,你轉頭就拿著掃把往我身上砸,說我吃里扒外!”
“現在都跟人家成了死仇了,再去磕頭認錯,他還能信?”
“再說了,現在那些領導和港商都在,你這時候湊過去,難不成是怕陳大山忘了咱們,非得提醒他在領導面前說一嘴?”
這話像是一盆冷水,澆在老太太的頭上!
她瞬間蔫了。
壓根沒注意到平日里低眉順眼的兒媳婦,今天竟然敢這么跟她說話,也沒注意到全家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毫不掩飾的埋怨。
只是無力地癱坐在堂屋門口,透過門縫看向遠處。
陳大山家所傳來的每一個聲音,在她聽來,都像是催命的鼓點!
……
黑夜像浸了水的棉絮,把李新鼎和盧招娣裹得嚴嚴實實。
兩人站在房子側面的屋檐下,背靠著斑駁的土墻,目光越過屋后幾棵小樹,死死地盯著山坡上方。
吉普車所發出的引擎轟鳴已經持續了很久,車燈照耀著的兩層小樓,在夜幕中格外顯眼。
那邊偶爾傳來的說話聲、腳步聲,順著晚風飄來。
每一個聲音都像無數細針,狠狠扎在他們的心頭。
盧招娣攥著洗得發白的衣角,率先打破沉默。
聲音里裹著沒處撒的不安和怨懟,直接就往李新鼎身上撞:“都怪你!”
“要不是他從小到大都被你往死里磋磨,分了家還一個勁地作妖,現如今他都這么發達了,咋可能連我這個親娘都不要?”
李新鼎被她懟得后退半步,粗黑的眉毛擰成疙瘩,隨即扯著嗓子反駁:“怪我?”
“你真當我看不明白?啊?”
“怪我磋磨他?那你這個當娘的,替他說過一句話嗎?”
盧招娣脖子一梗,眼淚先滾了下來,聲音發虛卻還嘴硬:“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做啥主?”
“家里大小事不都是你說了算?”
李新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狗,猛地拔高聲音,腳往地上狠狠一跺:“那德文呢?德文是不是被你氣走的?”
“還有春梅,要不是你三天兩頭去要錢,她會跑?”
“這都快一個月了啊!”
“倆孩子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他們要是在外面凍著餓著,或者出了啥意外,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這話像把鈍刀扎進盧招娣心口,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順著斑駁的土墻慢慢滑坐在地上,突然捂住臉,壓抑的哭聲從指縫中漏了出來,帶著絕望的嘶啞:“德文,我的德文啊!”
“你到底跑到哪去了啊!”
“你真的是要了娘的命了啊!”
“我的命,咋就這么苦啊!”
“生了四個孩子,前頭兩個全都跟我斷了親,你也走了,春梅也跑了……”
“就剩我跟你爹兩個老東西,守著這破屋子,活著還有啥意思啊!”
李新鼎站在旁邊看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想要說句硬話,喉嚨卻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朦朧的月光從頭頂灑落,照出的人影在地上縮成兩個小小的黑點。
陳大山家的燈火明明與他們就只有不到兩百米的距離,卻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那里,已是他們這輩子都夠不著的地方了!
以陳大山現在的層面,他們兩個別說是繼續到他面前作妖了,甚至都已經沒有了在他面前大聲說話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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