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彩霞往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
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解氣,但更多的還是唏噓:“也不知道他們是咋想的,明明拿不到錢,還在想著法子收鮮葉炒茶,往縣城那個狗屁老板那里送,張口閉口都是‘那么大的老板,不差這點錢’!”
“結果前幾天李建國被他哥李建軍硬拽著又去了一趟縣城,就得了個準信!”
“那個‘不差錢’的狗屁大老板,買賣已經要黃了,是真給不了錢了!”
陳大山聽著,只是淡淡笑了笑,沒接話。
趙慧蘭忍不住追問:“那他們到底拿到錢沒?難不成一分都沒要回來?”
“可不是嘛!”高彩霞重重嘆了口氣,“你們知道的,他們當初為了搶這買賣,連周玉珍那筆該退的贓款都給挪用了!”
“孫婆子還厚著臉皮,找娘家親戚借了一圈錢,連李立冬、李衛平兩家幫著干活的工錢,也是到現在都沒給,還找人賒了不少鮮葉……”
“現如今落了個血本無歸,天天有人上門要債不說,自己家里也是鬧翻了天!”
“李建軍知道媳婦的贓款被挪用、減不了刑,徹底跟李建國和孫婆子翻了臉,一會兒鬧著要分家,一會兒鬧著要賣房賣地湊錢給媳婦退贓減刑……”
“前天更嚇人,孫婆子見倆兒子一見面就打,倆孫子見了她也跟見到仇人似的,一時想不開,竟然在家里上了吊!”
高彩霞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后怕:“還好李建國那天沒出去晃悠,發現得及時,總算救了下來。”
“可經這么一鬧,孫婆子徹底垮了,天天縮在屋里哭,說沒臉見大兒子,沒臉見倆孫子,更沒臉面對親戚!”
“畢竟家里的錢一直是她管,她不松口,李建國也沒法挪用,親戚們愿意借錢,看的也全是她的情分啊!”
高彩霞唏噓道:“眼見差點鬧出人命,村委會的干部連著去了他們家好幾趟,又是勸孫婆子別鉆牛角尖,又是幫著調解李建國兄弟的矛盾,還得跟債主們商量寬限日子……”
“可這事兒哪有那么容易解決?”
高彩霞頓了頓,又接著說:“李建軍現在徹底不跟他們來往了,直接在西屋墻根開了個新門,把原先通堂屋的門給堵死了,明擺著要帶著倆孩子分開過,往后再也不管他娘和他弟弟!”
“李建國更離譜,白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門,一到晚上就跟個游魂似的滿村晃!”
“時不時還要嚎上兩嗓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嚇得村里的女人孩子,晚上都不敢出門!”
說到這兒,她語氣里的解氣又冒了出來:“說句實在的,他們家落到這步田地,也是活該!”
“先不說周玉珍那檔子事,想起當初他們家一大早跑到你們家耀武揚威,說要搶七葉膽買賣的樣子,我到現在心里的氣都還不打一處來!”
可話音剛落,她又搖了搖頭,語氣軟下來:“可要說可憐,也是真可憐。”
“好好一個家,有兒有孫的,愣是被他們自己作得散了架,想想也讓人心里不是滋味……”
聽到這話,陳大山目光微閃,當即不著痕跡地看了趙慧蘭一眼。
只見趙慧蘭雖然是皺了皺眉,臉上卻是沒有半分同情:“說起來是可憐,但這可憐也是他們自找的!”
“先不說他們家跟咱們家的仇怨就擺在那,咱們不可能因為他們可憐就同情他們,就算是沒那些仇怨……”
“我和大山兩個,以前是沒對村里人好過嗎?”
“剛開始收魔芋那會兒,有幾個人是沒跟他掙到錢的?那些跟著大人來賣魔芋的孩子,我哪回沒給糖吃?”
“再后來,大山更是把命都豁出去了,把狼群引到咱家這邊……”
“可那些人又是咋對咱們的?”
“如果他們只是欺負了我也就算了,但他們一次又一次地針對大山,那這事兒我就要記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