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季節的山里,到處都是半人高的野草,還有無數野蠻生長的荊棘和藤條。
李衛平和李立東他們兩家的人,吭哧吭哧穿行了近兩個鐘頭,那是真叫一個狼狽。
有人褲腿被荊棘劃破,有人臉上或手上被茅草割出了血口。
還有個孩子被毒蟲蟄了手背,整個手掌腫得像發面饅頭,又紅又亮,嗓子都快哭啞了。
大人們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孩子們叫苦連天、嗷嗷大哭……
這都不重要!
因為對山里人來說,這些情況都很正常。
最關鍵的是,他們這一路走來所看到的那些七葉膽,全都被人摘過了!
李衛平奶奶拄著拐杖四處張望,原本發亮的眼睛早已黯淡:“殺千刀的,那些人咋全都摘光了?”
“走了這么遠都沒找到,難不成還得去老林子里去找?這不是讓咱們拿命去掙錢嗎?”
李立冬他娘捶著胸口,好不容易才把氣喘勻:“我去年來的時候,還瞅見這林子里密匝匝的到處都是,咋……咋這么快就被人摘光了呢?”
李立冬一屁股坐在身后大石頭上,忍不住轉頭瞥了倆老太太一眼,眼里帶著火氣:“還不是因為你們當初瞎折騰,把村子周圍的七葉膽全砍了?”
“村里那些人每天天不亮就進山,天黑了才回去,都摘了這么些天了,附近幾個山頭哪還會有?”
“你說的是啥渾話?”他老娘當即就瞪了回去:“當初砍的時候,你咋不攔著?現在倒怪起我來了!”
“都別吵了!”李衛平奶奶吼了一聲,拐杖敲在身邊樹干上:“吵能吵出七葉膽來?能吵出錢來?”
“趕緊往老林子里走!”
“這么大的山,那些人還能全摘完了不成?”
眾人被她吼得一愣,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互相攙扶著站起身。
可看著眼前茫茫的深山,荊棘叢生,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猶豫和疲憊。
李立冬他娘嘆了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前走:“走吧,總不能在這兒等死!”
其他人沉默著跟了上去。
只有孩子們的哭聲和大人們沉重的喘息,在這深山老林中的蟲鳴鳥叫聲里,不斷回蕩。
又是兩個鐘頭過去!
各家竹簍里都只躺著寥寥幾把葉子,連籃子底都沒蓋住!
孩子們早就沒了力氣,癱在地上哭哭啼啼;
大人們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又被荊棘勾出好幾個破洞,每個人身上都有幾道被草葉和荊棘劃出來的口子,狼狽得就像一群逃荒的難民。
李立冬他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空蕩蕩的竹簍,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了聲。
李衛平奶奶的拐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癱坐在石頭上喃喃自語:“咋會這樣……咋會這樣啊……”
村里那些人雖然是做不到團結一致,但平日里去陳大山那里賣七葉膽的時候,相互之間還是會通個氣!
哪片山頭已經摘過了,明天又準備去哪摘,相互之間大概都知道。
如此一來,就能提前規劃路線,少走很多冤枉路!
可早就被他們排除在外的李立冬和李衛平兩家,哪會知道這些?
李衛平奶奶說得沒錯,這么大的山,村里人確實不可能全摘完!
可村里畢竟有那么多人,而且還摘了這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