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不發。
    從在實驗室里,她拉著他的手走出來,到坐進車里,她沒有對他說一個字。
    這種沉默,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質問,都更讓他感到窒息。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混合氣味。
    有她身上清雅的草木香,有他剛剛喝下的那碗“固本培元湯”濃郁霸道的藥香,還有一絲他自己身上,因虛脫而滲出的冷汗帶來的微咸氣息。
    這些味道交織在一起,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牢牢地包裹。
    網的每一根絲線,都在提醒他,他都做了些什么。
    車子平穩地駛入聽雨小筑的庭院,熄了火。
    世界徹底安靜下來。
    只有庭院里那棵老槐樹的葉子,在夜風中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孟聽雨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動作干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顧承頤也跟著下車。
    他站在車旁,看著她的背影,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他想開口,想說點什么。
    對不起。
    我錯了。
    或者,別生氣。
    可這些詞匯,在他的大腦中盤旋,卻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堵在了喉嚨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他那引以為傲的,能處理海量復雜數據的邏輯腦,在這一刻,徹底宕機。
    孟聽雨沒有回頭。
    她徑直走進屋里,玄關的感應燈應聲而亮,投下一片溫暖的橘色光暈。
    那片光,曾是他心中最溫暖的歸宿。
    此刻,卻讓他覺得無比刺眼。
    他跟了進去,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學生,跟在嚴厲的教導主任身后。
    客廳里空無一人,只有一盞落地燈亮著。
    孟聽雨脫下風衣,隨手掛在衣架上,然后轉過身,終于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平靜。
    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看不到一絲波瀾,也看不到一絲溫度。
    “坐。”
    她只說了一個字。
    顧承頤的心猛地一沉。
    他依,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他沒有選擇那個他最常坐的,柔軟舒適的單人沙發,而是選擇了長沙發的一角,身體坐得筆直,像是在接受審判。
    孟聽雨沒有再看他。
    她轉身,腳步平穩地,走向了書房。
    “咔噠。”
    書房的門被關上了。
    那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客廳里,卻如同驚雷,狠狠地砸在顧承頤的心上。
    他被隔絕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客廳里的老式掛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每一聲,都像一根針,扎在他的神經上。
    他坐立不安。
    他寧愿她對他大發雷霆,寧愿她像在實驗室里那樣,用燃著怒火的眼睛瞪著他。
    也好過現在這樣。
    這種被無視,被隔絕的沉默,是一種更高級,也更殘忍的懲罰。
    它讓他所有的解釋,所有的道歉,都無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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