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是杜萍下的藥時,裴昱一向冷淡,偶爾慵懶睥睨的臉上第一次出現明顯的詫異神色。
他擰起眉頭,“你說……是阿綏給你打的電話?”
裴歡明顯也沒從杜萍下毒的事情中抽離出來,她點頭,“嗯,阿綏打電話過來時,我要是沒有走到院子里,直接接起來,或許媽還能……”
她現在非常后悔那天接電話晚了,跑回去的速度也慢了。
如果她早點接電話,跑快點,肯定能及時阻止媽喝那碗藥,也不至于把事情弄成如今這個局面。
裴昱沉著臉,神色恢復平日的冷淡后,讓人看不出什么喜怒來,他拍了拍裴歡的背。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醫生說了,等這回搶救過來后,媽只剩下二十多個小時的時間了,所以,我們得盡快把事情安排好,等搶救結束,就帶她回京市,另外,舅舅和小姨那邊也要盡快通知,不然等回去就來不及了。”
裴歡自然也知道輕重緩急,她壓下心底的自責,“那警方那邊……”
“我來打招呼,把這個案子調回去查,不過……”他斂起眼底鷹隼的暗芒,“要先等這邊警方把現場勘測結束后才行,證據都要保留后,所以,杜萍她們幾個都要在這邊待幾天,查清后才能把案子啟動程序調回去。”
“好,我知道,那我……現在回一趟療養院,哥,你在這里守著媽,我半個小時就回來。”
裴歡也不敢再耽誤,崔雪蘅那些暫時留在療養院倒是沒關系,但那些保姆的事情得安排好才行,免得出亂子,讓她們以為他們裴家撇下她們了。
本來也是一個電話的事,但警方昨日介入調查后,幾個保姆,包括護工的電子產品都被沒收了。
正好,療養院那邊也需要打個招呼。
崔雪蘅是三個小時后被送上飛機的。
這時候的她人是醒著的,但意識卻有些模糊眼睛同樣霧蒙蒙的,戴著呼吸機看著眼前的兒女,蒼茫又了無生氣的眸子里泛起絲絲笑意。
她眼珠子轉了圈,似是還在找什么人,可周圍除了醫生,空無一人了。
大概是中毒的緣故,毒素入侵了她的大腦神經,她現在分不清具體時間和地點的,梭巡了一圈,她胸膛起伏了幾下,氧氣面罩里噴出大片白霧。
似是想說點什么。
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裴歡察覺到,立馬將耳朵貼上去問,“媽,你想說什么?”
崔雪蘅嘴巴微張,努力要從喉嚨里擠出一個音節,可生生把心率憋高了,都沒說出個字來。
裴歡和裴昱嚇壞了,還是醫生連忙過來幫她穩住了,但她此刻的心情還是很有些激動,氧氣面罩里的白霧糊得都要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媽,你別著急,很快,很快我們就回家了,到時候奶奶和舅舅,小姨他們都會在的,你……”
裴歡鼻子一酸,帶出幾分哭腔,“你堅持住,堅持住!不要離開我們,對……對不起……”
下毒的人是她的親生母親,而被毒的是一直將她視如己出的養母,這讓她怎么不內疚,怎么不自責?
崔雪蘅動了動手指,似是想抬起來,卻沒有力氣,兩條胳膊都好似千萬斤重,完全不聽使喚。
裴昱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面色仍舊沉重,卻什么都沒說。
崔雪蘅對于裴綏來說算不上母親,也不配為人母,但對他和裴歡來說,崔雪蘅即便是精神失常,待他們兄妹的好是毋庸置疑的。
這個變故的發生,也讓他心里感到十分悲憤。
即便是再冷漠無情的人,面對自己母親的即將離世,也無法做到不動容。
對殺害他母親的兇手自然不會有什么好感,此刻杜萍在他眼里,只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