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鐘家別墅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我并沒有休息,而是在鐘離萍的房門上,貼上了一張親手繪制的五雷驅煞符。
符紙朱砂鮮紅,筆走龍蛇間暗藏雷霆之威。
隨后,我繞著別墅走了一圈,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以符箓布下了一座小小的結界。
洗去戾火的鐘離萍,理論上已百邪不侵,甚至能在夢中化身鬼皇,震懾宵小。
但那個藏在幕后的養靈人,手段詭譎,能用夢寐鬼術這種陰毒法門,絕非等閑之輩。
小心駛得萬年船。
我不能容許任何意外,打擾今晚這場注定要揭開真相的夢境。
一切布置妥當,我回到客房盤膝而坐,神識如水銀瀉地般鋪開,籠罩著整棟別墅。
風吹草動,皆在我心。
……
次日清晨。
天光還未完全破開云層,吳胖子就急匆匆地沖了進來,連門都忘了敲。
他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又夾雜著幾分古怪的凝重。
“盛先生!醒了沒?”
“樓下……樓下出狀況了!”
我緩緩睜開眼,一夜的靜坐讓我精神愈發清明,聞只是平靜地“嗯”了一聲。
吳胖子見我這副淡然模樣,愣了一下,湊過來壓低聲音問:“盛先生,您……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我瞥了他一眼,反問道:“不然呢?”
“我靠!”吳胖子一拍大腿,隨即又把聲音壓得更低,“您快去看看吧,那娘倆……唉,哭得我心里都發毛。”
我起身下樓。
剛走到樓梯口,一股壓抑到極致的悲傷氣息就撲面而來。
客廳里沒有開燈,光線昏暗。
鐘離萍和她的母親徐姨并肩坐在沙發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那死一般的沉寂,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讓人心悸。
郭韻坐在一旁,想安慰,卻又不知從何開口,只能焦急地搓著手。
看到我的瞬間,那凝固的空氣才仿佛被打破。
鐘離萍猛地站起身,雙眼通紅,布滿了血絲,但她的臉龐卻透著一種異樣的光潔。
一夜之間,她像是換了個人。
皮膚不再是病態的蒼白,而是透著源泉靈水洗滌過的溫潤光澤,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即便眉宇間還凝著化不開的哀愁,也難掩那份脫胎換骨后的清麗。
“盛先生……”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顫抖。
我抬手,示意她坐下。
自己也在對面的沙發上落座,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她。
我沒有開口詢問,只是靜靜地等待。
因為我知道,有些真相,由我來說是殘忍的剖析,由她自己說,才是唯一的救贖。
鐘離萍的嘴唇翕動了數次,終于,她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擠出了一句話。
“盛先生……大仙說的話……是真的嗎?”
“是不是我夢到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我微微頷首,語氣沒有一絲波瀾。
“是。”
“只要你在入睡前,心中所想的是事件的真相,那你夢到的,便是真相。”
“昨晚,你夢見了什么?”
這個簡單的問題,卻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鐘離萍情緒的閘門。
她的眼淚,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
“我……我夢到我姐姐了……”
果然。
我心中毫無波瀾,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從她自己口中說出來。
若是我說,她們會懷疑,會抗拒,會認為我是在挑撥離間。
但現在,是她身為“夢姑”的本能,親手為自己揭開了那血淋淋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