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開口,吐出四個字。
“行走陰陽。”
這四個字,比任何解釋都更有分量。
司機的鬼魂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不是瘋狂,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抓……抓鬼人?”
“不!你不能抓我!我還沒回家!我還沒見到我老婆孩子!你不能抓我!”
他驚恐地尖叫著,猛地推開車門,連滾帶爬地摔了出去。
我沒有去追,只是從容地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夜風吹過,卷起我衣角。
我看著在地上狼狽不堪,試圖逃離的鬼魂,冷聲道:“站住。你跑不掉。”
“告訴我,你為何在此逗留?是死于車禍,執念不散?”
在許多至陰之地,橫死者的怨氣會盤踞不散,形成地縛靈,不斷制造相似的事故,拉人“陪葬”,積累的怨氣越來越重,最終化為一方兇地。
想要化解,唯有超度。
眼前的司機,顯然就是這樣的存在。
他停了下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呆呆地看著我,殘破的臉上流下兩行血淚。
“我……回不了家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悲涼。
“但我不是車禍,我是……被人殺的。”
我心中一動,在他面前蹲下,與他對視:“說清楚。”
司機的目光穿透了十年的時光,回到了那個改變他一生的夜晚。
“十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晚上,我拉了兩個客人,來幸福路。我們司機有規矩,這條路晚上不跑,邪性。可他們給的錢太多了……我媽當時重病躺在醫院,我剛借了一萬塊救命錢揣在身上……”
“我以為是好運,沒想到是催命符。到了這里,他們掏出了刀,搶錢。”
“那是給我媽治病的錢啊!是她的命啊!我跪在地上求他們,給他們磕頭,我說什么都可以給他們,就是這錢不行……”
他的聲音哽咽了,巨大的悲痛讓他整個魂體都在扭曲。
“可他們……他們不是人,是畜生!為了那一萬塊錢,他們捅了我……”
“后來……我就不知道了。等我再醒過來,我就坐在這輛車上,我唯一的念頭就是回家,看看我老婆,看看我兒子,看看我媽怎么樣了……”
“可是,我找不到路了,我怎么開都開不出去,開到頭痛欲裂,停下,等好了,再繼續開……”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他的故事,是一個被逼上絕路的普通人,最后的悲歌。
回家,成了他永世沉淪的執念。
“大師!”
他突然朝我跪了下來,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褲腳,仰起那張可怖的臉,哀求道:
“求求你,別抓我!我只想回家看一眼,就一眼!我想知道我老婆孩子怎么樣了,我媽……我媽她還好嗎?”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他。
“你家在哪?”
他渾身一震,狂喜地報出一個地址:“向陽小區!學校門口右轉的巷子里!”
“好。”
我點了點頭,聲音沉穩而有力。
“上車。”
“我送你還鄉。”
“真……真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血淚流得更兇了。
我沒有再多,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十年了,你該回家了。”
至于他回去之后會看到什么,物是人非,還是故人依舊,那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謝謝大師!謝謝大師!”
他千恩萬謝地爬起來,我們重新坐回了那輛老舊的出租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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