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小把一身雞糞味的軍軍拎去洗澡,回頭看見丁旭也凍得鼻子發紅,便一聲不吭地去灶間煮了一碗滾燙的生姜水,遞到他面前。
“喝了,驅寒。”
丁旭接過來,吹著熱氣喝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直沖腦門,讓他齜牙咧嘴。
他看著碗底沉著的幾片老姜,小聲嘀咕:“小小和小氣氣一樣,連糖也舍不得放……”
王小小頭也沒回,清冷的聲音飄過來:“糖要票。一斤糖票,夠一個家庭用上三個月,一斤的糖票可以給這樣的孩子甜一個月,生姜水治寒,不放糖是最好的。”
那一瞬間,碗里姜水的辛辣仿佛不再刺鼻,他不再說話,低下頭,默默地、一口一口地將那碗姜水喝得干干凈凈,連碗底的老姜片也撈起來,仔細地嚼碎咽了下去,一股火辣辣的暖流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整個人暖呼呼的。
王小小瞇著眼看著丁旭,這貨算是倔驢,怎么全身濕了,他不想說,逼不了。
但看他凍得臉色發青、嘴唇發白的樣子,就知道寒氣入l不輕。
光靠一碗姜水,力道還不夠。
她不再多問,轉身利落地提起軍軍換來的一只母雞。
現在能補最好,免得身l虧空,落下病根。
殺雞、放血、燙毛、開膛……她的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優雅。
軍軍洗完澡,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跑出來,正好看見他姑姑把雞內臟掏出來,分類放好——雞心、雞肝留著炒菜,雞胗仔細剝下雞內金,連雞腸都翻洗干凈準備爆炒。
“姑姑,今晚吃雞嗎?”軍軍咽著口水。
“嗯,給你旭叔補補。”王小小頭也不抬,將整只雞剁成均勻的塊,“他寒氣重,得用老母雞燉湯,把元氣吊起來。”
她把雞塊冷水下鍋,加了幾片姜,煮沸后撇去浮沫。然后連湯帶肉一起轉入一個厚重的陶罐里,只加了少許鹽,放在灶眼邊用最小的火慢慢煨著。這樣燉出來的雞湯,清澈見底,味道卻極其醇厚鮮美,最是滋補。
濃郁的雞湯香氣在屋子里彌漫,王小小看著那罐在灶眼邊咕嘟冒泡的湯,思緒卻想到的時侯,她爹從河里回來,救了一個女人,后來,那個女人就成了她的后媽。
她心里猛地一沉,一個荒謬又極其合理的猜測浮上心頭。
她走到炕邊,在丁旭面前蹲下,平視著他那雙還有些閃爍的眼睛,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認真:“旭哥,你不會下河救了哪個姑娘了吧?”
丁旭被王小小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砸得一懵,臉上瞬間閃過一絲被戳破心事的慌亂,但“救人”這口鍋太大,他可背不動,也跟他今天的蠢事完全不沾邊。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梗著脖子反駁:“誰、誰救姑娘了!你別瞎說!”
王小小瞇著眼,還沒說話,旁邊一直安靜看書的賀瑾卻慢悠悠地合上了書。
他走到丁旭面前,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平直,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壓迫感:“哦?不是救人。”
賀瑾重復了一遍,不是疑問,是陳述。
他上下打量著丁旭濕透的衣褲和凍得發青的嘴唇,“那你解釋一下,零下三十度,你是怎么把自已弄成這樣的?訓練掉水溝里了?還是……讓了什么更見不得人的事,比如,跟人打賭逞能,潑水淋自已。?”
賀瑾這話毒得很,輕飄飄的,卻精準地刮到了丁旭最心虛的地方。
丁旭的臉瞬間漲紅了,比剛才更甚,嘴唇哆嗦著,眼神躲閃,就是不敢看賀瑾和王小小。
“我……我……反正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這么一句毫無說服力的話,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成了嘟囔。
他這副支支吾吾、死活不肯說的樣子,反而坐實了他心里有鬼。
王小小和賀瑾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七八分。
看來不是英雄救美,是蠢貨自作孽。
王小小也懶得再逼問了,跟賀瑾這種白臉比起來,她逼供的手段確實粗糙。
她直接放棄了追尋真相,她怕她打死這個二貨:“行,你厲害,有秘密,不想說就憋著。趕緊去洗澡,裹上被子。等湯好了,多喝兩碗,別仗著年輕就作踐自已。病倒了可沒人伺侯你。”
王小小拳頭硬了,這個二百五,零下三十多度,怪不得軍棉服凍得硬邦邦,里面的衣服半濕。
她心里已經盤算好,等吃完飯,非得把這蠢貨拎出去好好“教育”一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