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當爹的親手把作孽兒子打死的先例!”
“連老百姓都知道保住家業為先的道理,你我師兄弟豈能連個普通百姓都不如?大唐苦心創下的基業,絕不允許任何人毀之。”
“剛才,你借冰雪隱喻,一番詭辯,想要勸我,雖然聽起來像是有些道理,但你的道理在我這邊說不通……”
“在帝王眼中,或許一個臣子的兒子犯錯無所謂。”
“可是在我這個宰相眼中,我畢生只會堅守一個理念,法不容情,不可袒護。”
“你站在帝王高度看問題……”
“我要履行我的宰相職責……”
“師弟,你聽好了!”
“這一次,你改不了我的信念!”
哪怕你是皇帝,但你在這件事上的權利不如我,為兄我不但是那個混賬的爹,我還是大唐的中書省宰相,于公而,我要秉公執法,于私而,我不能容忍孽子犯罪。”
“所以……”
宋老生說到這里時,語氣微微停頓一下。
緊跟著,他臉色顯出果決,陡然眼神森然,厲聲開口斷喝:“殺!”
仍是剛才那個字,只不過這次是厲聲斷喝,并且他鄭重躬身行禮,以無比決然姿態請求,大聲道:“微臣,中書省宰相宋老生,正式向陛下進諫,國法決不可容情……”
……
這對師兄弟的脾氣都很倔。
明明宋老生已經擺出如此決然姿態,然而楊一笑同樣像剛才那般心意不改。
甚至由于宋老生擺出臣子姿態的緣故,他也反擊一般的擺出了皇帝態度,同樣大聲道:“朕是皇帝,朕說了算,宋丞相,你的進諫不予納諫。”
宋老生立馬道:“微臣不但是大唐丞相,而且還是孽子的生父。皇帝陛下,你總不能連臣子的家事也插手。”
楊一笑幾乎毫不遲疑,瞬間就再次反駁回去,大聲道:“朕不但是大唐皇帝,朕還是你兒子的師叔……”
“宋丞相,朕問你,皇權大還是相權大,臣子的家事有沒有資格管?”
“還有,師叔算不算長輩?”
“當師叔的庇護孩子,誰能說一個不合理嗎?”
“宋老生,你聽好了,我楊一笑今天不想和你爭吵,我知道你是個倔驢一般的脾氣,但你應該也清楚的很,我楊一笑的倔勁不比你差……”
“當初你兒子第一次犯錯,我和小妹把他弄到宮里護著,你卻不依不饒,追到宮里想執法。那次你贏了嗎?你沒有吵過我們夫妻倆。”
“此后歷次生事,你哪一次能吵過我?”
“我今天不妨把話撂在這里,昨晚我和小妹已經商量好了,你那兒子,絕不會死!”
“他是你的嫡長子,嫡長子是父親的半條命,宋師兄你看似冷血果決,但你在窮困潦倒之時有了第一個兒子,一個男人在最艱難之時做了父親,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驚喜和開懷。”
“這是男人最大的動力,是激發他拼命撐下去的希望!”
“無論多難,無論多苦,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弄一口吃的給孩子,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呵護自己的這個孩子……”
“寒冬臘月的時候,破屋不足以遮擋寒風,于是他把孩子摟在懷里,用自己的胸口給孩子溫暖。”
“青黃不接的時候,家里沒有一粒糧食,于是他用自己的嘴巴,咀嚼堅硬的樹皮和草根,喂給孩子吃下,如那鳥兒哺育雛鳥。”
“這一切,不是我猜的,而是你妻子跟我說的往事,是你當初在窮困之中的堅持。”
“現如今,你終于不再艱難,日子好了起來,兒子也長大成年,可你的父愛沒變,你依舊是疼愛孩子的那個父親。”
“宋老生,你自己說,如果這樣一個傾注心血的兒子沒了,先你而去讓你白發人去送黑發人,那將是怎樣一種痛苦,于你而是不是一生之中最大的悲涼……”
“你以為我不想斬了你兒子嗎?”
“你以為我真不在意他干的那些蠢事嗎?”
“我楊一笑能白手起家創下基業,從一個人人笑話的童生走到今天,心不夠狠嗎,手段不毒嗎?如果是普通大臣家的兒子,我保證早把他們全家都砍了。”
“師兄,師兄,你明不明白,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是不忍心讓你痛苦悲涼啊!”
楊一笑這番大吼,把心里的郁氣全都吐出,陡然他沖到宋老生跟前,雙手死死抓住老宋肩膀,這一刻,他也如老宋一般淚流滿面。
“師兄,別再執拗了,好不好?”
“咱們都是做父親的人,哪能真正割舍自己的孩子,想辦法去挽救,想盡一切辦法去挽救,好不好?”
“這一次,你還是聽我的,我和小妹已經商量過,找個由頭把他抓起來,狠狠心,關一陣。”
“雖然國法不容情,雖然犯罪需震懾,可是,沒必要用親子的性命去震懾。”
“你是我的師兄啊,你是大唐的柱石,如果你因為此事一蹶不振,你讓我這個師弟如何是好?”
“你忍心看到自己的小師弟被繁重國事活活累死嗎?”
情真意切,苦口婆心,這對師兄弟在爭吵之后,相顧全都是淚水縱橫。
不遠處的地方,有兩道人影藏在墻后面,皇后顧朝露長出一口氣,宋老生的妻子白發蒼蒼,這兩個女人也滿臉淚水,但卻強行克制不讓自己哭出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