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和平時一般隨便挨著一些鐵策軍軍士坐下,開始吃東西,只是今日里除了徐子監那些剛提回來的犯人不知道之外,其余鐵策軍的人卻都知道林意要做一件大事。
哪怕此時林意看起來神色如常,但他們所有人看著林意,卻都能時不時從他平靜的眼眸中看到一些刺骨的寒意。
鐵策軍從鐘離城離開,一路途經蒙籠城,再到齊熙郡、黃水郡,再到這里,走走停停,已經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從桐山監、樹頭監、再加上今日從徐子監提完人之后,原本六百二十七人的鐵策軍,現今是九百四十二人。
有著原道人這樣的修行者存在,鐵策軍這支越來越像“雜軍”的軍隊,從未有過扎營時設立暗哨布防的動作,最令沿途所有暗中觀察過這支鐵策軍的人不解的是,林意從這些重監收了這么多人入軍之后,明明魏觀星在邊軍時就已是練兵的一把好手,但這沿途卻似乎只是好吃好喝的將這些提出來的重犯伺候著,別說連任何軍械都未讓這些人碰,就連基本的拳腳都沒有教過。
今日也不例外。
西平郡郡守洪渲之所以如此大怒,是因為這支鐵策軍其實在正午時就已經到了這狐耳崗,從西平郡城中郡守府到這里,若是快馬,根本要不了一個時辰,但林意卻就是說沒空不見。
而從正午扎營在此開始,這鐵策軍中也未有任何操練。
白狐兒山上,有一名身穿緊身黑衣的修行者正在密林間靜靜的看著這支鐵策軍。
他的頭發用一塊黑巾包起,扎得很緊,而他的臉上,卻帶著一個綠色為底,涂著五彩斑斕顏色的木制面具。
他靜靜的佇立在林間高處,身上卻是一絲元氣波動都沒有,在過往的十余日里,他有著比現在更為接近這支鐵策軍的時候,但即便是原道人,也沒有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已經跟了鐵策軍十余日,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支鐵策軍根本沒有任何操練,甚至連行軍基本的布防都沒有,但這卻并不是他所關心的重點。
……
江魚肥美,尤其是新鮮捕捉上來,又馬上烤熟了的江魚。
林意自己捕了兩條大魚上來,一些鐵策軍軍士自制的柳條籠之中又收了不少江魚,這些魚烤熟之后,卻是都分給了今日剛剛從西平郡徐子監提出來的那些犯人。
這些犯人其中倒是有一小半都來自于一個叫做古木臘的村莊,這個村子自古以種植茶樹為生,茶葉每年都交由馬幫運送出去,他們自己從中獲利也是僅夠吃喝而已。
前年西平郡一帶遭了大水,接著又有蝗災,他們這個村子原本不種植多少稻米,本身沒有受到多少影響,但是距離他們不遠的諸多村寨卻是餓死不少人。
西平郡南郊有處牧場叫做圓場圍,這處牧場是皇家所用,所養的牛羊和良田中所產的香米,都是進貢給皇宮所用。
古木臘這村的村民自己雖不至餓死,但看著周圍村寨的慘狀,他們將自己的米糧都分送出去之后,打聽到圓場圍內里的糧倉存糧豐富,甚至除了進貢所用的米糧之后,還有大量富余,他們便帶頭設法索要。
但看守圓場圍的官員絲毫不予通融,甚至直接用守軍沖擊這些民眾,激憤之下,這些村民便直接沖擊了圓場圍,將內里的糧食清掃一空。
后來諸多村寨就沒有餓死多少人,但帶頭沖擊御用牧場、糧倉,自然是極重的重罪,整個古木臘村的男子幾乎被抓了大半,除了少數人后來被放之外,有一半被罰苦役,而有一半,則是收押在西平郡徐子監之中,是都要被處斬的。
因為已有桐山監、樹頭監的人在,所以現在齊珠璣和林意根本不需多說,這些從徐子監提出的犯人,便更是沒有疑慮。
“來了!”
烤魚的香氣還在彌漫,數名營地外圍的軍士卻是齊齊喊了一聲。
林意緩緩站起,這些徐子監出來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營地里數聲馬嘶,幾道金色的影跡已經沖了出去。
四名金烏騎齊頭并進,連馬首都是幾乎完全排成一直線,速度卻是快得驚人。
這樣的畫面別說是讓這些剛剛離開徐子監的人,便是之前桐山監和樹頭監的人都沒有見過,一時都是震驚的睜大眼睛,連呼吸都徹底停頓。
雖然只是四騎,但這四騎沉默沖出時的肅殺氣勢,卻根本無法用語形容。
當這四騎剛剛沖上官道時,官道上的一處彎道上剛剛轉出一列車隊,有六輛馬車。
這六輛馬車上的車夫在剛剛看到這四騎的剎那,都是不由得心驚得一聲低喝,都是不由自主的拉緊手中的韁繩,將馬車勒停。
四名金烏騎依舊如電般并駕齊驅,往前而行,直到這六輛馬車前方二十丈,才同時停住。
從疾馳到驟停,只是這四匹戰馬的前蹄微微揚起,四名騎者卻是如同鐵鑄一般,似乎晃動都沒有。
這六輛馬車中人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都已經紛紛掀開車門簾和車窗簾往外看,看到這樣的四騎,車中人都是心中莫名的涌出陣陣寒意。
為首的一名車夫面色極為凝重,但他深吸了一口氣,卻是瞇起了眼睛,迅速恢復了冷靜,厲喝一聲,道:“我等是寧州黃太仆卿家的車隊,你們又是何人”
“神威鎮西大將軍林意所統之鐵策軍在此駐防,我等懷疑你車隊之中有可疑賊人,全部下車接受查驗!”四名金烏騎都是面無表情,其中一人冷漠的喝道。
“什么意思!”
這名車夫一愣,頓時勃然大怒,“都是我們黃家的人,哪有什么可疑賊人?”
聽著他的怒喝,那名金烏騎卻是依舊面無表情,只是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們便是抗拒不從?”
他的聲音響起,根本未聽這車夫的再次回話,唰的一聲響,四柄淡金色的長槍,同時揚起,在夜色之中各自帶起一道朦朧的金光。
剛剛出聲怒喝的這名車夫面色頓時煞白,他張開了嘴,卻是一個字都不敢出口。
“我乃黃萬年,我父親是當朝太仆卿…”
嘩啦一聲響,一名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七八的男子從第三輛馬車之中掀開車門簾子躍了出來,他看著這幾名金烏騎,欲又止,聲音初時響亮,現時卻低落下來:“而且我寧州黃家和鐵策軍也有舊,林意將軍剛在鐵策軍之時,我們也曾送了不少糧草過去,所以今日一定是有什么誤會。”
“有沒有誤會,過去再說。”
那名金烏騎眉毛都沒有抬,手中的長槍卻是微微上揚,更加帶起了數分殺氣,“所有人下馬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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