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見到太后的時候,太后端坐著,面前放著一盤棋。
屋內暖意融融,地龍帶來的溫度,足以驅散任何寒冷。
然而落針可聞的殿內,卻充斥著一股無形的冷意,那是威勢帶來的壓迫,叫人喘不過氣來。
白明微叩行大禮,畢恭畢敬:“微臣拜見太后千歲。”
太后掀起眸子,淡聲道:“平身吧,來與哀家手談一局。”
“是,太后。”白明微起身,坐到太后的對面。
她保持著為人臣子該有的禮數與距離,也帶著嚴肅與認真的態度。
太后沒有多,默默地落下一子。
白明微也跟著落子。
兩人你來我往,于方寸之間酣戰在一起。
太后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守住城池,寸土不讓。
她打的是保守戰,進可攻,退可守。
而白明微的方式卻與太后截然相反,她的動作一點都不溫吞,而是單刀直入,如暴風般肆虐棋局。
兩人戰得酣暢淋漓,互不相讓。
到了最后,棋盤上布滿棋子,而棋盒里的棋子也即將見底,還是沒有分出勝負。
直到太后以為她贏了,落下收尾的一子。
猛然間,她才驚覺,那是一個陷阱。
正是那一子,讓她滿盤皆輸。
她看著空空如已的棋盒,不由得笑了出來:“哀家本以為這最后一子,乃是對你的致命一擊。”
“卻不曾想,你早已步步引哀家進入陷阱,為的就是等哀家落下這自以為是的一枚棋子。”
說到這里,太后似笑非笑地看向白明微,問:“你很喜歡這種掌控全局,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覺,對么?”
白明微連忙起身,跪了下去:“太后恕罪!”
太后的目光依舊凝在白明微身上,銳利老辣,仿佛從深淵投來,將靈魂的隱秘一覽無余,叫人無處遁形。
她忽然笑了,笑容慈藹,可是未達眼底:“柱國大將軍,你做錯了什么?你又因何錯請罪?”
白明微態度恭敬,卻沒有膽怯:“臣不知,請太后明示。”
太后沒有叫她站起身,就那么看著她,片刻過后,唇角開合:“這棋子,黑白分明,立場明確。”
“它們在執棋人手中,該落哪里就落哪里,它們供人娛樂,而用它們的人也會愛惜保養。執棋人與棋子,保持著一種平衡。”
“這是因為棋子清楚自己的位子,從未有逾越自己的本分,也從未想過要脫離掌控。”
“這不是它們的命,而是它們身為棋子的職責。人不該逾越本分和職責,正如棋子就應該為執棋人所用。”
說到這里,太后眼眸倏然銳利:“柱國大將軍,哀家說的有道理么?”
太后話里話外的敲打,幾乎等于開誠布公。
白明微那哪里會不明白?
太后這是擔心她在扶持越王殿下的過程中,失了為人臣子的分寸,利用越王殿下禍亂朝野。
所以才把她召來這里,借棋局提醒她。
她也能明白太后的立場,不論她忠心與否,對東陵又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太后的眼界,絕不止是對她個人評價和定位那么簡單。
太后會從全局出發,尋求的是安穩和平衡。
而她加入越王殿下的陣營,無疑打破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