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也把這份承載著哥哥夢想的、神圣的“事業”,用“差不多就行”的態度敷衍過去。
害怕自己所謂的“努力”,其實只是一種自我感動,根本沒能觸及哥哥曾經幻想過的那個“未來”的邊緣。
她更害怕有一天,哥哥看著舞臺上的她,眼中會流露出失望――不是對她云夢溪的失望,而是對那個被寄托在她身上的、他自己的幻影未能完美呈現的失望。
這種恐懼,轉化成了她在“偶像”這件事上近乎病態的、與平時性格截然相反的“吹毛求疵”。
生活可以馬虎,舞臺不行……其他事情可以妥協,復刻哥哥夢想的細節不行。
她嚴格地、甚至可以說是刻板地,苛刻地試圖將哥哥當年那些天馬行空的幻想,一點不差地搬進現實。
發型、服裝、舞臺設計、歌曲風格、表演形式……她有一套外人難以理解的、源自哥哥只片語的“標準”。
她像個最虔誠的考古學家,拼命挖掘和還原著一個失落文明的面貌,不容許任何“想當然”的篡改。
因為她覺得,哪怕一絲一毫的偏差,都是對那個“未來”的背叛,是對哥哥夢想的褻瀆。
然而,問題也恰恰出在這里。
哥哥當年的幻想,是基于他自己的喜好、性格和想象力的。
其中有些東西,并不適合云夢溪。
最典型的,就是“重金屬搖滾”……
那大概是哥哥初中時某個下午,兩人一起聽音樂電臺,主持人介紹了一支很吵的樂隊。
哥哥當時捂著耳朵,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哇,好吵……不過,其實重金屬搖滾什么的也可以?感覺在臺上砸吉他挺酷的哈哈!”
說完之后,連哥哥自己都笑了,顯然是隨口一說,很快就把注意力轉到了下一首流行歌上。
哥哥可能在說完這句話之后就將他忘記了吧……也可能,他的心中其實從來都沒有“成為重金屬搖滾樂手”的想法。
但這句話,被當時就暗下決心要記住哥哥所有“夢想碎片”的云夢溪,牢牢地刻在了心里。
“重金屬搖滾……哥哥覺得可以,甚至覺得酷。”――這個認知在她那里被無限放大和嚴肅化,成了必須實現的“夢想清單”之一。
于是,當她開始系統學習音樂后,便執拗地要求加入重金屬搖滾的元素。
她找老師,買來一堆搖滾樂隊的專輯反復聽,試圖理解那種狂暴的節奏和嘶吼背后的情緒。
……于是,個人的局限性再一次降臨在了想要努力的人的身上。
她的聲線偏清亮柔和,體格也稱不上強壯有力,更重要的是,她的性格內核與搖滾樂那種外放的、帶有破壞性和反抗精神的氣質格格不入。
無論她怎么練習,唱出來的搖滾總讓人覺得軟綿綿的,像裹了層糖衣的炸藥,徒有其形,毫無其神。
跳舞時試圖做出的狂野動作,也顯得僵硬又別扭。
她學不會……在“成為偶像”這個她擅長的區域中,再一次成為了“不擅長”的那個角色。
這件事,成了她和哥哥之間少數幾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吵”導火索。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