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明山腳。
林燼翻身上了赤炎馬背,沉思片刻,道:“此地距離云錦城不算遠,去看看玉瑤那丫頭怎么樣了。”
邱玉瑤接管天下錢莊已一月有余。
雖天聽監并未傳回什么壞消息,但以那丫頭的年紀掌管如此龐大的財脈,林燼總歸有些掛心。
既然順路,便去瞧一眼。
顧逐野應聲,握緊腰間佩刀,驅馬緊隨。
兩人策馬緩行,并未察覺——
大光明山頂那浩瀚祥和的佛光云海,最外圍那一圈原本就極淡的黑紅異色,微微一顫。
下一瞬。
一縷細微到近乎虛無、沒有絲毫氣息波動的黑紅絲線,自佛光中悄然剝離。
如煙似霧。
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劃破天際,無聲無息地沒入顧逐野后心。
觸及身體的剎那。
便如滴水入海,徹底消失,仿佛……
從未出現過。
……
云錦城。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原夏家府邸,如今已掛上了“天下錢莊總號”的鎏金匾額。
雖已近傍晚。
氣派的大門依舊不時有人進出,大多衣著體面,步履匆匆,皆是錢莊的管事、執事或重要客戶。
正廳內,燈火通明。
邱玉瑤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中,嬌小的身軀幾乎被椅子包裹,一雙穿著繡鞋的腳懸空,輕輕晃悠。
她那張稚氣未脫的娃娃臉上,此刻卻蹙著細細的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滿是與年齡不符的沉郁。
這份凝重,讓她身旁垂手而立的兩名中年男子不敢有絲毫怠慢。
“還是沒有新的線索?”
邱玉瑤開口,聲音清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左側的青衣執事恭敬道:
“掌柜的,咱們的人盯得更緊了,他們這幾日收購量又增了三成,但市面上還是不見這批貨的蹤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邱玉瑤松開環在胸前的手臂,指尖輕點扶手,眉頭微蹙:
“這就更怪了……花這么大價錢,專收些冷僻無用的原料,到底圖什么?”
右側的灰袍執事上前一步,壓低聲線:“掌柜的,會不會是有人想囤積居奇,等市面缺貨再高價放出?”
話剛說完。
邱玉瑤直接丟給他一個白眼:“王執事,動動您的發財腦。你會把銀子埋進一個明知道十年都不發芽的土坑里嗎?”
她小巧的鼻子一皺,帶著看透人心的精明:“圖它冷門?圖它賠錢快?”
“我看啊,他們要么是蠢得驚天動地,要么就是在用這筆生意當幌子,干別的勾當!騙貸?那都是最輕的猜想!”
王執事被這連珠炮似的話噎得滿臉通紅,旁邊的青衣執事則低頭忍笑,肩膀微抖。
沉默數息。
邱玉瑤擺了擺手,重新靠回椅背,顯得有些疲憊:
“繼續查,貨從哪里最終消失,銀錢流向有沒有異常,關聯的人還有什么別的營生……一絲一毫都別放過。”
“是。”
青衣執事應道,遲疑一下,又問:“掌柜的,那……還要繼續給他們批貸銀嗎?他們這次申請的數額,可又加大了。”
“批!”
邱玉瑤毫不猶豫,一絲與她年齡不符的精明與果決自眼底迸出:
“他們借多少,我們就給多少!”
“姑奶奶倒要看看,他們能吞下多少,又究竟想玩什么花樣!”
“放長線,才能釣出背后的大魚。”
青衣執事苦笑。
但也知道這位小掌柜看著年紀小,主意卻極正,且手段眼光都不俗,只得點頭:“屬下明白了。”
“下去吧,有消息立刻報我。”
“是。”
兩人躬身退下。
大廳內恢復寂靜,只剩燈花偶爾噼啪輕響。
邱玉瑤端起旁邊已經微涼的茶盞,學著大人模樣抿了一口,隨即小臉皺成一團,吐了吐舌頭:
“真難喝……還是酸梅湯好。”
她放下茶盞,托著腮,望著跳躍的燈焰,自自語地嘟囔道:
“哼,不管你們是誰,想在姑奶奶眼皮底下搞鬼……最好別讓我抓到尾巴。不然……”
“用錢砸扁你們!”
話音剛落。
廳外廊下,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帶著淡淡笑意的清朗嗓音:
“看來,邱掌柜這是遇到麻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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