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燼卻已不再看他。

他緩步上前，停在凈歸身前。

后者被那只虛空大手扼住脖頸懸于半空，面色已由青紫轉為死灰。

唯獨那雙圓瞪的眼睛，里面再無半分佛性清光。

只剩下被徹底揭穿后的、最原始的怨毒與癲狂，像一頭墮入絕境的困獸。

“有時候，朕真的懷疑……”

林燼略微偏頭，目光掃過全場眾僧，語聲輕淡，卻字字誅心：

“大日如來院，當真配稱佛門圣地？”

“門下弟子被邪魔蠱惑至此，爾等竟毫無察覺——”

他視線落回智明慘白的臉上，唇角譏誚更濃：

“還有臉，向朕求情？”

“邪魔蠱惑？不可能！”

智明脫口而出，卻見林燼目色一冷，連忙改口：“陛下……此事需有實據！”

“實據？”

林燼輕笑，抬手指向凈歸：

“難道爾等未曾發現——這廝從始至終，未誦過一聲佛號么？”

話音落下，眾僧皆怔。

仔細回想——

自陛下駕臨至今，凈歸的確從未口宣“阿彌陀佛”！

方才激戰之時，他怒極狂吼，更是將佛家清凈忘得一干二凈！

佛門弟子，日日誦經念佛，佛號早已刻入本能。

即便生死關頭，也絕難完全忘卻。

凈歸此舉，確實詭異。

但……

“僅憑此點，便斷定他被邪魔蠱惑，未免……太過牽強。”一位長老低聲質疑。

林燼不再解釋。

他只是微微抬眼，看向半空中扭動的凈歸，龍眸之中金芒一閃——

“噗！”

沒有動手，沒有運功，甚至未見真氣波動。

凈歸身軀猛地一僵，瞳孔驟然擴散，所有動作戛然而止。

一道細不可察的金色紋路自他眉心浮現，瞬息蔓延全身，而后——

“嗡……”

他整個身軀，從內而外，無聲崩解。

并非血肉橫飛，而是化作無數細微光塵，隨風飄散。

仿佛此人從未存在過，只余空氣中一線漸漸淡去的檀香與……

一絲極淡的腥氣。

全場死寂。

所有僧眾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沒有慘叫，沒有血跡，甚至沒有殘骸。

一位大宗師巔峰的戒律院執事，就這么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帝王一個眼神，抹殺得干干凈凈！

“陛下——！！！”

有年輕僧人悲憤嘶吼：“此乃佛門圣地！您豈可——”

話音未落。

異變陡生！

凈歸消散之處，一縷極淡、極隱晦的黑煙，悄然浮現。

起初細如發絲，在空氣中蜿蜒游走，恍若活物。

緊接著。

黑煙迅速膨脹，化作一團不斷扭曲翻滾的霧氣，其中隱隱傳來凄厲尖嘯——

那絕非人間應有之聲！

“這是……魔氣？！”

智明方丈臉色劇變，踉蹌后退半步，手中錫杖“鐺啷”落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枯瘦身軀劇烈戰栗，體內佛力因心緒激蕩而逆行反噬，氣血翻騰，一口鮮血涌至喉頭，又被他死死咽下。

堂堂佛門圣地，戒律院執事，竟真的被邪魔蠱惑，淪為魔傀！

難怪……

難怪方才他那式‘大日如來掌’，雖氣勢恢宏，佛力卻駁雜不純，隱有滯澀之相……

原來并非功力不濟，而是佛力深處，早已被這縷陰毒魔氣侵蝕、攪亂！

一念及此。

智明遍體生寒。

這魔氣潛伏之深、偽裝之妙，竟連本院至高武學的運勁脈絡都能滲透、干擾，而不被當場識破！

若非陛下親臨，以雷霆手段逼其現形……

智明不敢再想。

林燼拂袖一揮，浩然帝威如烈日融雪，將那團掙扎的黑煙盡數驅散。

他轉身看向智明，語調平靜：

“方丈，現在……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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