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句句鏗鏘,如金石墜地:
“自即日起,大日如來院上下,愿奉大淵朝廷為正統,遵皇命,從詔令,共討邪魔,護佑蒼生!”
“若違此誓——”
他雙目陡然迸發出刺目金光,聲音轟然如雷:
“則佛心崩碎,修為盡喪,神魂永墮無間,寺院千年基業,灰飛煙滅!”
智明方丈的誓如雷霆般在山谷間炸響,余音回蕩。
然后——
落針可聞!
沒有天道共鳴的悶雷,沒有規則顯化的光柱,沒有梵文飛舞的異象。
破碎的廣場上空,風云悄然散去,好像剛才那番鏗鏘誓,不過是尋常僧人的早課誦經,輕描淡寫,不值一提。
天道,毫無響應。
林燼劍眉驟然鎖緊。
不對勁!
因為系統,沒有絲毫的反應!
智明以佛心為憑、修為為契,立下天道誓,辭懇切,姿態決絕。
若真心臣服,天道必生感應,系統必有回響。
可此刻,萬籟俱寂,法則漠然。
誓是真,但心……不誠?
林燼眼底寒光流轉。
一個叩天七重、執掌圣地的佛門領袖,在宗門存亡之際立誓,怎么可能心不誠?
除非……
這誓背后,藏著連天道都無從判定的蹊蹺!
“陛下……”
智明方丈艱難站穩,擦去口角血絲,低眉垂目,聲線沙啞:
“可還滿意?”
林燼不疾不徐的抬眼,眼鋒如冰刃般刺向老僧,一字一頓:
“不、滿、意。”
三字落下,如石投死水!
智明方丈猛地抬頭,枯槁的臉頰第一次浮現出難于按捺的慍怒:“陛下這是何意?!”
他雖不敵帝王之威,但佛門數千年基業、圣地萬僧尊嚴,豈容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
大日如來院之所以未響應《討魔檄文》,正是因其鎮寺根本——
《大日如來心經》!
此經以“佛本心生”為核,修的是自在真如,不假外求。
心經要義,便是佛性自足,無需仰仗皇權天命。
降魔衛道,本是佛門本分,何須朝廷調遣?
歷代修此心經者,皆持“佛心即天心”之念,可跪佛,可敬祖,卻從無“臣服朝廷”之說!
今日他忍辱立誓,已是背離部分經義,折損佛心。
皇帝竟仍不滿意——
簡直欺人太甚!
林燼卻無視他的怒意,眸光如冷電般掃過全場殘存的僧眾,語調輕淡,卻字字誅心:
“方丈的誓,朕信。”
他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彎弧:
“但方丈……似乎代表不了這寺中所有人啊。”
智明瞳孔驟縮!
他何等聰慧,瞬間明悟——
皇帝是在說,寺中有人心念不一,甚至暗中抵觸方丈權威,致使誓雖立,卻因人心不齊、意念駁雜,而無法引動天道共鳴!
“不可能!”
智明方丈斬釘截鐵,蒼老的聲音因激動而發顫:
“貧僧之,便是大日如來院萬眾之意!陛下……莫要咄咄逼人!”
余音未落——
“方丈說得對!”
達摩院首座踏前一步,面色悲憤,直視林燼:
“縱是帝王,亦不可如此折辱佛門!方丈已立誓,愿討邪魔,陛下還要如何?!”
緊接著!
一位戒律院執事也上前一步。
他面上悲憫,但合十的指尖卻在不易察覺地輕顫,眸底深處,更有一絲與周遭哀慟格格不入的、近乎狂熱的柔和。
他開口,吐字竟帶著一種詭異的“慈祥”:“方丈所甚是。討伐邪魔,本是我等天職。只是……”
他話鋒一轉,語氣愈發微妙:
“佛說眾生平等,皆具佛性。那邪魔外道,亦是我等同在蒼穹下的生靈。為何非要趕盡殺絕?”
“若能以無邊佛法度化,導其向善,留一線生機,豈不更合我佛……慈悲真意?”
此一出。
林燼目中精光暴漲!
他緩緩轉頭,目光如鎖,死死釘在那位戒律院執事面門,唇角揚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呵……”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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