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潮紅，喉頭一甜，硬生生將逆血壓下，手中錫杖嗡鳴不止，佛光黯淡。

一劍之威，竟至于斯！

煙塵漸散。

林燼帶著顧逐野，自空中緩步落下，衣袂飄飄，纖塵不染。

他踏在狼藉的廣場上，視線掃過四周——

倒塌的殿閣、崩裂的金身、橫七豎八的僧眾，最后落在巍峨主殿中那尊高達十丈的鎏金如來佛像上。

佛像低眉垂目，寶相莊嚴。

林燼卻只是淡淡一瞥，眸中沒有絲毫敬畏，唯有漠然。

好似那不過是一尊做工精致的泥塑。

他轉身，眼神鎖定白眉老僧：“你，就是此地方丈？”

老僧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智明。”

他抬頭，枯槁的面龐浮現一絲沉痛與肅穆：

“施主駕臨佛門清凈之地，不由分說便毀我山門，傷我弟子……此舉，是否太過無禮？”

“無禮？”

林燼輕笑一聲，聲音清冷如冰泉擊石。

他負手而立，仰首望向蒼穹，仿佛在陳述世間最尋常的真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朕即天威，何須施禮于爾等？”

出法隨。

如驚雷炸響在場每一個僧人耳中！

朕？！

智明方丈瞳孔猛縮，身后眾僧更是駭然變色，無數道目光齊刷刷聚焦在那道玄袍身影之上。

當今天下，能自稱“朕”者，唯有一人——

大淵天子，林燼！

智明方丈心中劇震，白眉下那雙琉璃般的眼眸深處，極快地掠過一縷難以察覺的凝重，甚至……

一絲隱晦的憂慮。

他雙手合十，躬身一禮，姿態放低，語氣卻仍保持平穩：

“原來是陛下親臨……貧僧有失遠迎。只是不知，陛下如此雷霆手段，所為何事？”

林燼淡然道：“朝廷頒布《討魔檄文》，天下宗門皆需響應。大日如來院，為何不從？”

智明方丈沉聲道：“陛下息怒。大日如來院身為佛門祖庭，對邪魔之害深惡痛絕。我寺自有金剛佛法、羅漢大陣可鎮妖魔，不勞朝廷費心調度。”

“哦？”

林燼眉梢微揚，似笑非笑：“這么說，方丈對貴寺的實力……很有自信？”

智明不語。

枯瘦的身軀挺直如松，沉默本身，已是回答。

林燼面上的笑意倏然斂盡。

“邪魔之禍，席卷天下，非一宗一派可擋。”

他語調轉冷，字字如鐵：“朕頒《討魔檄文》，是為集結江湖之力，共御大劫。凡宗門，皆須聽令——此為鐵律，亦是天道。”

他眼風掃過崩塌的山門，最終落在智明臉上。

“大日如來院恃強抗旨，視朝廷法度為無物，視天下安危于不顧。”

余韻尚在，他向前踏出一步。

“轟——！”

整座廣場猛然下沉！

塵煙被無形巨力壓得貼地炸開，傾天威壓轟然降臨。

除智明方丈身形劇顫、勉強站立外，其余僧眾無不臉龐慘白，幾欲跪伏。

“大日如來院——”

林燼的話語不高，卻如天道法旨，一字一句，鑿進每個人靈魂深處：

“朕，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

他頓了頓，眸光如劍，刺向智明：

“即刻起，以天道為誓，效忠朝廷，遵從朝廷一切詔令。”

話音落下，萬籟寂然。

唯有山風呼嘯，卷著血腥與塵灰。

林燼緩緩抬手，指向那尊破碎山門，以及后方萬千殿閣，語聲平靜，卻蘊含著令人骨髓發寒的決絕：

“否則……”

“朕不介意——”

“滅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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