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隊列中,一人霍然出列,“撲通”跪地。
那是戶部右侍郎,周文謹。
他年約六旬,面容清瘦,此刻卻額生冷汗,咬牙高聲道:“陛下!臣有諫!”
殿中空氣霎時一凝。
不少人暗暗搖頭——
陛下正逢大喜,此時觸霉頭,豈非自尋死路?
林燼垂眸看他,音調聽不出喜怒:“講。”
周文謹伏身,語速急促卻清晰:“陛下,百姓賦稅雖非國庫全部,卻是根基所在!驟然免去三年,朝廷歲入驟減,若遇天災兵禍,國庫如何支應?”
“再者,只免百姓,不免世家商戶,此例一開,恐生不平之心。那些世家大族若借此生事,暗中串聯,則地方難安,朝廷政令難通啊陛下!”
他叩首及地,語氣發顫:“臣非阻陛下仁政,實是……憂心國本!”
殿中一片死寂。
林燼忽地輕笑一聲。
那笑清冷,卻無殺意。
“周侍郎。”
他徐徐道:“你能想到的,朕會想不到?”
他站起身來,懷抱嬰孩,卻如孤峰獨立。
“昔日朝廷倚重賦稅,是因世家割據,鹽鐵茶馬皆不入公庫。如今——”
他眼波如劍,掃視群臣:“民賦,乃社稷之皮毛。朕掌鹽鐵,控錢莊,府庫之豐,豈會系于農畝之末?免賦三年,非損國庫,實固民心之本,開盛世之基!”
“至于世家不滿?”
林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便讓他們不滿。朕正想看看,這天下,還有誰——心不向朝廷。”
“此事,朕意已決。”
他一擺手,斬釘截鐵:“無需再議!”
“陛下——”周文謹還想再。
“退下!”
一聲厲喝,如驚雷炸響。
周文謹身旁同僚連忙上前,捂住他的嘴,連拖帶拽拉回隊列,低聲急勸。
林燼不再多看。
他將懷中林明小心遞給身側的燕驚雪,低語道,卻溫柔些許:“帶太子回宮,好生照看。”
“臣妾遵旨。”
燕驚雪躬身,冷若冰霜的眉眼在觸及襁褓的瞬間,化開一絲微不可查的柔光。
她雙臂穩如磐石,將那重于江山的一團溫暖,牢牢護在胸前。
待那明黃襁褓消失在殿外光芒中,九龍階上的帝王緩緩斂目。
殿中的喜慶余溫,仿佛被這一眼徹底抽空,只余下深不見底的寒潭。
“諸卿。”
林燼聲線猛地一沉,如深淵回響:“立儲封后,是家國之喜。然——”
一字一頓,殺機隱現:“喜之下,莫忘天下隱憂,社稷之患。”
殿中氣氛陡然繃緊。
“近日,各州府已現異動。”
林燼目光如刀,掠過每一張臣子的臉:“有邪魔爪牙滲透境內,蠱惑人心,暗結黨羽。其禍之烈,猶勝兵災。若放任蔓延,則國無寧日,民無安時!”
不少知曉內情的大臣,面色已是一片鐵青。
“趙普。”
“臣在!”宰相趙普疾步出列。
“朕命你,即刻草擬《討魔檄文》,昭告天下!”
林燼斬金截鐵道:“檄文須明列邪魔罪狀,曝其兇殘本質。傳檄各州、各府、各宗門世家——凡我大淵子民,皆有守土抗魔之責!”
他頓了頓,字字如冰:“若有陽奉陰違,或暗通邪魔者——”
“一經查實,無論何人,何背景,立斬不赦!誅其族,滅其門,以正國法,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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