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浩情不自禁悄悄嘆了口氣。
律香川忽然道:“你是不是后悔,后悔不該跟著我?”
馮浩立刻賠笑道:“我怎么會有這種意思——我只不過想到先走的那三批人,他們都是老伯的死黨。”
律香川道:“你用不著擔心他們,我已在路上安排了人照顧他們,而且一定會照顧得很好。”
馮浩遲疑著,又忍不住問道:“老伯是不是已經病了?”
律香川道:“是風濕病,病得很重。”
馮浩道:“是,我知道!”
暫時絕不能讓外人知道老伯的死訊,這也是律香川計劃中的一部分。
馮浩道:“我現在就去安排飯廳里的尸身。”
律香川打斷了他的話,道:“你不必去。”
他臉色忽然變得很和緩,道:“這兩年來,你已為我做了很多事,出了很多力氣,我也應該讓你歇下來,好好地享受了。”
馮浩賠笑道:“其實我以前做的那些事都輕松得很,并不吃力。”
律香川道:“你殺林秀的時候也輕松得很?”
馮浩面上的笑容忽然凝住,他忽然發現律香川看著他的時候,目光銳利如刀。
律香川臉上又露出了微笑,道:“我知道她武功并不高,你殺她當然輕松得很。”
馮浩垂下頭,訥訥道:“我本不敢下手的,可是你……”
律香川淡淡道:“你用不著提醒我,我記得是我自己要你殺了她滅口的!”
馮浩不敢再說話。
律香川忽又沉下臉,一字字道:“但你強暴她,也是奉了我的命令么?”
馮浩的臉色立刻變了,變得全無血色,應聲道:“我……我沒有……”
律香川冷笑道:“沒有?你以為我不知道?”
他笑得比老伯更可怕,慢慢地接著道:“你是男人,她是個不難看的女人,你做出這種事我并不怪你,但有件事卻不該做。”
馮浩道:“什……什么事?”
律香川道:“你不該將她的尸身隨便一埋就算了,既然做出這種事,就不該留下痕跡,犯了這種錯誤,才真的不可原諒。”
馮浩突然躍起,想逃。但他身子剛掠起兩尺就跌下,雙手掩住了小腹,痛得在地上亂滾。
他并沒有看到律香川是怎么出手的,甚至連暗器的光都沒有看到,他只覺小腹下一陣刺痛,就好像被毒蝎子刺了一下。
這種痛苦沒有人能忍受。他現在才知道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他本不該信任律香川。
一個人若連自己的妻子都忍心殺死,還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
律香川看著他在地上翻滾掙扎,看著他慢慢的死,目光忽然變得很平靜。
“每一個人憤怒緊張時,都有他自己發泄的法子。”
能令別人看不到的暗器,才是最可怕的暗器。
能令別人看不出他真正面目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夜已深。
老伯的花園十余里外,有個小小的酒鋪。
如此深夜,酒鋪當然早已打烊,但路上卻忽然有一騎快馬奔來。
馬上人騎術精絕,要馬狂奔,馬就狂奔,要馬停下,馬就停下。他指揮馬的四條腿,就好像指揮自己的腿一樣。
馬在酒鋪門外停下時,人已下馬。
人下馬時,酒鋪的門就開了。
從門里照出來的燈光,照上了他的臉。
一張蒼白的臉,非常清秀,非常安詳,甚至顯得柔弱了些。
但他的一雙眼睛卻出奇地堅決而冷酷,和這張臉完全不稱,看來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人的眼睛——律香川。
如此深夜,他為什么忽然到這種地方來?
他本該去追蹤老伯,本來還有很多事應該去做,為什么要連夜趕到這里來?
開門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短衣直綴,滿身油膩,任何人都可以從他的裝束上看出他是個小酒鋪里的小伙計。
但除了衣著裝束外,他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地方像是個小伙計。
他舉著燈的手穩定如石,揮刀殺人時顯然也同樣穩定。
他的臉方方正正,看樣子并不是個很聰明的人,但神情間卻充滿自信,一舉一動都很沉著鎮定。
他的嘴通常都是閉著的,閉得很緊,從不說沒有必要的話,從不問沒有必要的事,也沒有人能從他嘴里問出任何事來。
他叫夏青,也許就是律香川在這一生中最信任的人。
律香川信任他有兩點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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