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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五十二章 韭菜蝦子冷餛飩(二十)

    被尋來的婆子與上妝娘子俱不是什么最有名的那個,而是隨意挑了個手藝還算不錯,又恰巧此時得空的將之請了過來。

    被請來的入殮婆與兩位上妝娘子在看到那張面目全非的臉時俱是駭了一跳,甚至背著那脂粉箱的身子都忍不住瑟縮著抖了抖。

    比起幾乎不曾為這般面目全非的臉上過妝的兩位上妝娘子,那入殮婆倒不是未曾見過這等受了意外被毀了臉的逝者的,只是,先時面對的這等被毀的面目全非的臉那是不會動的,聽不到呼氣與吸氣聲的過世之人,似這等為活人上入殮妝的還是頭一回碰到。

    是以三人不管是哪個都被眼前這一幕駭了一跳。

    三人的害怕與惶惶落在眾人眼里,林斐自懷中取出三枚碎銀子加在了那衙門原本給三人跑這一趟的報酬之上,說道:“有勞了。”

    有林斐多加的碎銀子,跑這一趟的報酬自然不少,可說頂得上外頭跑好幾趟的銀錢了。

    三人舒了口氣,瞥了眼那報酬銀子,那戲妝娘子當先一步走了過去,坐了下來,打開身上背著的脂粉箱子,動手開始為那張面目全非的臉畫了起來。

    “不消管好看不好看,只消將他面上的傷遮了,我等要看的是他的本來面目。”林斐說道。

    戲妝娘子“嗯”了一聲,應了下來,又看了眼那頗為豐厚的報酬,笑了:“其實這般比之要將一個人畫成另外一個人,將丑的畫成美的或者美的畫成丑的來,這只是遮傷的妝容簡直再簡單不過了。大人給的銀錢實在是多了。”

    “無妨,你等收錢辦事便成。”林斐說道。

    這一番對話站在角落里的露娘自是沒有一句遺漏的,看著擺在那里的報酬,再看給錢的林斐等人,又下意識的轉向一旁慢條斯理的捧著茶杯沒有出聲,面上不見半點意外之色的長安府尹,只覺得這一刻所見與自己那自小到大的所知好似發出了一擊重重的碰撞一般!

    明明可以以勢壓人的,官府請人辦事按說什么都不需要給的,可眼前這一幕卻是……怎的竟還有這等事?

    既然戴著頭頂的烏紗帽可以不用給錢,為何還要行那一套‘收錢辦事、童叟無欺’的規矩?露娘不解。捫心自問,若是她有了他們這般的權勢在手,這種打個招呼的事自是不會多給這銀錢的。

    官府給臉子打了個招呼,手藝人給官府賣個好,且于自己而又不是什么麻煩事,再簡單不過的事,便是官府不給錢,心里也不會覺得不妥。左右這一點錢,往后自己尋客人時,說一句曾幫官府做過事,官府的面子那么大,多少原本猶豫不決的客人聽到‘官府’兩個字會特意停下腳來照顧自己的生意?這般一想,今日這一出非但可以不收錢,甚至倒貼錢也是合算的。

    露娘心里飛快的理清了這筆賬,看著那兩個直接給錢的紅袍大員,更為不解,自己都看得懂的事,這等同那田大人、那楊氏族老一般披了身紅袍之人又怎會不懂?所以為何要給這銀錢?

    正這般想著,聽一旁排隊等著為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上妝的上妝娘子同入殮婆笑著說道:“大人其實不給錢我等也是賺的。甚至倒貼錢,也多的是人愿意來跑這一趟的。”

    露娘只見那位年輕的大理寺少卿說道:“勿以惡小而為之,毋以善小而不為。小賬也是賬,官府的面子那般大就是因為官府做事世人信得過罷了。既然是因‘信’而起的,這‘信’之一字上自不能出半分差池。”

    一旁的長安府尹點頭。

    這話一出,露娘渾身一震,倏地想起前幾日同黃湯相談時的那些事,又想起自己私自做主收的人命債,當時那一刻莫名的惶恐與害怕之感這一刻再度冒了出來。

    “不能出半分差池。”若是這老天爺辦事,這世間是非因果之事也是如此的話,自己那私自做主收的人命債怎么辦?

    看這渾渾噩噩的世間事與世間人,雖不少人憤怒起來常將老天爺掛在嘴邊,可真會懼怕報應的實則極少。很多人都是只有事到臨頭才會害怕的,才會懼怕報應而突地行起善事來的。

    手指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衣角,若這世間當真有那主持公道之人存在的話,于她這等做了虧心事之人而,其實是真的害怕那主持公道之人是表里如一的公道同正直之人的,相反更希望那主持公道之人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過她的。

    因為若是當真公道的話,她那私收的人命債怎么還?露娘心頭一顫:所以,她露娘這等人只能走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公道啊!可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公道又實在是……想起那剝開一層層人皮之后露出本相的梁衍、楊氏等人,露娘咬唇:她其實是害怕的!之所以能不懼梁衍、楊氏這等人不過是因為她這個人活在這世間,有人世間這套規矩在,不允他們肆意妄為罷了!他們即便是想做什么,還是要遮掩一番的。

    若是不懼了,連遮掩都不需要了,那這些人……定會肆無忌憚的欺負她的。甚至她露娘定是被欺負的最慘的那類人。因為她露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背后又沒有楊氏那般厲害的家族支撐,她能怎么辦?至于那老大夫……別提了,對她也是滿滿的算計,又怎會顧及她的死活?至于以色侍人求個庇護,那般連一層遮掩的人皮都不披的小道之上,又哪里來的良人?想到生母的處境,跟了那富商,雖說富商生前不曾趕她走,算得難得的‘情深義重’了,可她死后的處境,富商難道猜不到?他可有做過那切切實實為她打算之事嗎?一句叮囑能有多少用,那富商又不是傻子,難道不清楚叮囑沒有半分用處,只有切切實實到生母手里的銀錢才是真的銀錢嗎?

    想到那重香火的富商的幾個子女為了梁衍的家財直接改了梁姓,這對于那富商而真真是無異于斷絕香火了。

    諸事種種,真是愈想愈發微妙,那揣著明白裝糊涂的做著內里根本沒有半點用處,面上卻好看的漂亮事的富商好似也未逃過那惡因惡果之債的回頭一擊。哪怕裝的再如何像個善人,再如何情深意重,也終究只是虛偽的糊弄人的做派,是假的。

    好似只有那真的表里如一的善才是善,那些試圖糊弄人的舉動終究是沒有糊弄過這世間的公道。

    這般越想心頭越慌,看著面前專注做事的大理寺少卿同長安府尹,露娘心頭愈發慌得厲害。可叫她轉身遠離面前這兩人……一想到身后的梁衍、楊氏甚至那不知深淺的田大人、楊氏族老什么的,便更叫她害怕了。連楊氏這等人在那兩人那里都似個跑腿的一般忙前忙后的瞎折騰,那結局還早已被定下了,她的境遇難道還會比楊氏更好不成?

    既怕那不出半分差池的陽光下的大道,又怕那不知深淺的黑暗小道,她立在中間,真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退維谷,想到楊氏的里外不是人,露娘苦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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