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地吃著披薩,鄭懷瑾腮幫子塞得鼓鼓的,秦月細心地幫兒子擦掉嘴角的番茄醬,鄭儀則一邊吃,一邊聽著妻子和兒子閑聊學校里的趣事。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緊張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請……請問,是鄭書記嗎?”
鄭儀聞聲轉頭,看到一個穿著樸素但很干凈的運動外套、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站在桌旁。
看起來大概十六七歲,還是個高中生模樣,臉上帶著明顯的局促和激動。
鄭儀有些意外。
他雖然是市委書記,但在公眾場合,尤其是在商場這種地方,被陌生人,尤其是一個高中生直接認出來,還是很少見的。
不像市長張林,他因為經常要出席各種經濟活動、民生項目,在電視報紙上露臉多,市民認識他不奇怪。
鄭儀從市委秘書長到市委副書記,再到市委書記,主要工作重心都在市委內部和重大決策上,公開露面的場合相對較少,而且大多是在比較正式的會議、調研中,面向的也主要是體制內干部和特定群體。
普通市民,尤其是年輕人,能一眼認出他的,還真不多。
這個高中生……不簡單。
是家里有體制內的長輩?還是特別關心時政?
鄭儀心里快速閃過幾個念頭,但沒有想太多,他喜歡和年輕聊天。
他臉上立刻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我是鄭儀。同學,你好。”
他沒有擺出任何架子,語氣就像個和藹的長輩。
男生見鄭儀承認了,明顯松了口氣,但隨即更加緊張了,臉頰甚至有點泛紅。
“鄭書記您好!我……我沒想到真的能碰到您!”
他的聲音帶著點激動。
“沒事,坐下聊?”
鄭儀指了指旁邊空著的椅子。
“啊?我……我可以嗎?”
男生受寵若驚。
“當然可以,坐吧。”
秦月也微笑著示意。
男生這才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半個屁股坐在了邊緣,身體挺得筆直。
鄭懷瑾好奇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大哥哥,停止了咀嚼。
“別緊張,小伙子。你是學生吧?放假了?”
鄭儀主動打開話題。
“是的,鄭書記。我是明州二中高二的學生,今天周末放假。”
男生回答道,語氣稍微自然了一些。
“二中,是好學校啊。”
鄭儀點點頭。
“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嗯,我不是明州本地的。”
男生說到這里,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感激。
“我老家是鄰省山區的。前幾年,我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了,家里就剩下我一個人。我爸媽一直在外面打工,后來他們覺得我一個人在老家不放心,正好那時候聽說明州這邊政策好,打工機會多,就把我接過來了。”
鄭儀認真地聽著。
“那時候我剛上初中,正好趕上咱們明州對隨遷子女開放學籍的政策。我爸媽給我辦了手續,我就在明州上了初中。”
“學校知道我家里情況,給我申請了助學金,還有生活補助。要不是這些幫助,我可能……早就輟學了。”
男生的聲音有些哽咽。
“后來我考上了二中,學校的老師對我也很關心,各種補助政策也一直沒斷。”
“我真的……特別感謝明州,感謝政府。要不是來到這里,我可能根本沒有機會坐在重點高中的教室里。”
鄭儀看著眼前這個目光清澈、心懷感恩的少年,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
這就是他們推行那些惠民政策的初衷和意義所在啊!
給每一個努力的孩子,一個公平的,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這都是你應該得到的。”
鄭儀溫和地說。
“明州歡迎每一個愿意來這里學習、奮斗的年輕人。你能考上二中,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男生用力點了點頭,似乎下定了決心。
“鄭書記,我……我有個不情之請,或者說,是個建議,不知道能不能跟您說?”
“哦?你說說看。”
鄭儀鼓勵道。
男生深吸一口氣,組織了一下語。
“鄭書記,我知道高中學習很重要,高考更是關系著我們很多人的命運。學校管得嚴,也是為了我們好。”
“但是……我覺得,現在我們高中的生活,真的太……太封閉,太枯燥了。”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低沉。
“從早上六點起床,到晚上十點多下晚自習,除了吃飯睡覺,幾乎全部時間都在教室里,對著課本和試卷。”
“我們沒有太多自由活動的時間,周末也經常要補課。”
“校園里除了教學樓、宿舍、食堂,好像就沒別的了。圖書館里的書,也大多是教輔資料和指定的名著,很少能看到我們真正感興趣的、能開闊眼界的書。”
男生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與他年齡不太相符的迷茫和壓抑。
“鄭書記,我經常覺得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這么拼命學習是為了什么?就是為了考個好大學,然后找個好工作嗎?”
“未來到底是什么樣的?這個世界除了考試,還有什么?”
“有時候,心里特別煩躁,靜不下來。只有跑到圖書館,找本閑書看看,才能稍微平靜一點。”
“可是,能看的書太少了。”
他抬起頭,眼神懇切地看著鄭儀。
“鄭書記,我好多同學,都因為壓力太大,休學了,還有的……得了抑郁癥。我看著他們,心里特別難受。”
“所以,我的建議就是……”
他停頓了一下,鼓足勇氣說:
“能不能……給高中生們多一點自由的時間?哪怕每周多半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