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匣心中瞬間閃過關于這個年輕人的零星信息:
京城大學高材生,開發區出來的,據說背景簡單,能力不錯,是鄭書記親自點的將。
他立刻調整了表情,臉上露出客氣的笑容:
“是趙主任吧?你好,我是陳匣,試驗區管委會的。我剛從外地考察回來,有重要情況需要向鄭書記當面匯報。”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自然而然的熟稔和急切,試圖拉近距離,并強調事情的重要性。
趙希看著眼前這位風頭正勁的“試驗區新貴”。
陳匣的名字,他自然不陌生。
在他入職前惡補鄭書記關于試驗區規劃的講話和文件時,就多次看到過這個名字。
知道他是鄭書記頗為器重的年輕干部,也是試驗區藍圖的關鍵執行者。
此人年紀輕輕,但能在臨川“配合”劉航做出成績,得到鄭書記青睞,絕非等閑之輩。
此刻見面,果然感覺其行舉止間,自信十足,甚至帶著幾分鋒芒。
如同寶劍藏于匣中,雖未出鞘,但寒光已隱隱透出。
“陳主任您好,久仰。”
趙希微微頷首,語氣依舊平和。
“鄭書記正在里面和發改委的同志談事情,估計還需要一點時間。要不……您先在旁邊會客室稍坐片刻?”
他的安排合情合理,既說明了情況,也提供了解決方案。
陳匣雖然心急,但也知道規矩。
他看了一眼緊閉的書記辦公室大門,點了點頭:
“好吧,那就有勞趙主任了。”
“您客氣。”
趙希引領著陳匣,來到旁邊的小會客室,給他倒了杯水。
“陳主任這次外出考察,想必收獲很大吧?”
趙希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似隨意地寒暄了一句。
陳匣正憋著一肚子的話想向鄭書記匯報,此刻見到這位新上任的“二號首長”,也有心借機試探一下,看看這位新秘書的深淺,順便也能提前透透風。
于是他接過水杯,笑著說道:
“收獲確實不小!南邊那幾個地方,思想是真解放,膽子是真大!很多改革舉措,看得我們是又驚又喜,也倍感壓力啊!”
他說話節奏很快,帶著一股干事創業的激情。
“比如他們在營商環境優化方面,推出‘秒批’制度,企業開辦時間壓縮到了難以置信的程度!”
“還有在要素配置上……”
陳匣侃侃而談,將他此行看到的、學到的精華部分,擇要說了出來,語間充滿了對這些前沿做法的贊賞和急于在明州推廣的迫切。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趙希的反應。
他想看看,這位新秘書,是對這些具體的經濟改革舉措感興趣,還是一竅不通?
趙希安靜地聽著,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不時點點頭,表示在認真傾聽。
但他的眼神始終平靜,沒有流露出太多的驚訝或興奮。
直到陳匣說完,他才緩緩開口,語氣不疾不徐:
“南方的經驗確實值得學習。不過,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每個地方的發展階段、資源稟賦、文化土壤都不同,完全照搬恐怕會水土不服。”
他頓了頓,看著陳匣。
“鄭書記多次強調,我們的試驗區,要探索的是符合明州實際、能夠解決明州實際問題的新路子。關鍵是要找準我們自己的‘病根’,開對我們自己的‘藥方’。”
這番話,說得十分平和。
但落在陳匣耳中,卻讓他有些驚訝。
這個趙希,不簡單!
他并沒有被南方那些花哨的改革名詞所迷惑,反而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的核心——因地制宜。
而且,他巧妙地引用了鄭書記的指示,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又顯得十分得體。
這份冷靜和洞察力,與他的年齡和看似溫和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陳匣原本帶著幾分展示和試探的心態,此刻不由得收斂了幾分。
他感覺,這位新秘書,或許不像周揚那樣冷峻直接,但心思之縝密、看問題之透徹,恐怕猶有過之。
周揚是高效務實的“執行官”,而這位趙希,更像是一位沉靜的“觀察者”和“思考者”。
他那種寧靜致遠的氣質,并非真正的與世無爭,而是源于一種看透本質后的清醒和定力。
“趙主任說得對!”
陳匣立刻調整了策略,語氣變得更為誠懇。
“學習借鑒是必要的,但最終還是要落到明州的實際問題上。我這次考察,也重點思考了如何將外地的先進經驗,與我們明州的產業基礎、區位特點相結合……”
兩人就在這會客室里,看似隨意地交談起來。
陳匣依舊鋒芒暗藏,極力展現自己的思路和干勁。
趙希則始終保持著那份寧靜,偶爾插話,點到即止,卻總能切中要害。
各有心思,互相試探,卻也都在這次短暫的交談中,對對方有了一個初步的、深刻的印象。
就在這時,鄭儀辦公室的門開了,發改委的幾位領導走了出來。
趙希立刻站起身:
“陳主任,鄭書記那邊應該結束了,我去通報一聲。”
“有勞趙主任。”
陳匣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即將開始的、至關重要的述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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