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銳利,仿佛能穿透他故作鎮定的外表,直抵內心。
“鄭浩,是吧?”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玩味。
“剛畢業?托關系進的住建局?想混個基層經歷,為以后鋪路?”
她每說一句,鄭浩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她果然調查過自己?還是僅僅憑觀察和猜測?
“你眼里有東西,從我見你的第一刻我就看出來。”
蘇曼青微微瞇起眼睛,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一股……不服輸的勁兒。一種想證明自己、又不知道怎么下手的……少年意氣。”
她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鄭浩的胸口,動作很輕,卻讓鄭浩渾身一僵。
“你不甘心,對吧?”
“不甘心只做個跑腿傳話的小角色。不甘心被塞到這種你不喜歡的酒局上。你想做點‘大事’,想讓人刮目相看,想……贏,對不對?”
鄭浩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的確不甘心。
他不甘心考試失利,不甘心被林薇“拋棄”,更不甘心在基層像個透明人一樣默默無聞。
他渴望成功,渴望證明自己的價值。
蘇曼青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有野心,這很好。年輕人沒點野心,跟咸魚有什么區別?”
“但是你看你現在的樣子。”
蘇曼青的語氣忽然帶上了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
“你想贏,卻又不知道該跟誰贏,怎么贏。”
“你面對的,根本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這個圈子的規則,是這種人情往來的常態,是權力和資源交換的現實!”
“你覺得這種應酬庸俗?無聊?甚至骯臟?”
蘇曼青冷笑一聲。
“我告訴你,這就是游戲規則!要么,你適應規則,利用規則,甚至成為制定規則的人!要么……”
她頓了頓,目光帶著一絲憐憫,看著鄭浩那因為酒精和憤怒而漲紅的臉。
“要么,你就只能像現在這樣,像個受驚的兔子,稍微遇到點超出你認知范圍的事情——比如現在,比如這種酒局,這種潛規則——你的第一反應是什么?”
“是害怕,是糾結,是想落荒而逃。”
她退后一步,雙臂抱胸,像個苛刻的考官,審視著鄭浩。
“你連站在這里的勇氣都沒有,連應付一個喝多了的女人的膽量都沒有,你還談什么贏?談什么證明自己?”
鄭浩被她這番話刺得體無完膚,拳頭不自覺地攥緊,他想反駁,想大聲告訴她,不是這樣的,他不是膽小鬼!
但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蘇曼青說的,某種程度上……是對的。
他確實想逃。
他確實厭惡這種場合。
他確實……感到恐懼和無力。
蘇曼青看著他那副糾結、掙扎的模樣,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好笑的事情。
她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仁慈”。
“行了,我也不為難你。”
她后退一步,給鄭浩讓出了通往門口的空間。
“門就在那兒。”
她指了指包廂門口,語氣輕描淡寫。
“你現在就可以出去。像個被嚇壞的孩子一樣,頭也不回地跑掉。”
“我保證,不會追你,也不會跟馬副局長告狀。”
“你可以回到你那個小小的辦公室,繼續安安穩穩地跑腿、打雜。以后,但凡有類似的場合,你都可以躲得遠遠的。做個……永遠不敢踏進這種場所,永遠不敢處理這種問題的……膽小鬼。”
“選擇權,在你。”
蘇曼青說完,便不再看鄭浩,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點燃了一支煙,悠閑地吐著煙圈。
仿佛鄭浩的存在,已經與她無關。
那么。
是走?
還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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