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半三更,兩人談完正事,紀凌云還是離了醉春樓回了王府。他是個很會做面子活的人,眠花宿柳于他名聲不利,因此他只要在淮安城內,便從不在外過夜。
屋里重新恢復了安靜,李聞溪揉著麻木到沒有知覺的腿,很是松了口氣,這才慢慢站起身回去。
王鐵柱與馬聰還在拼酒,地上橫七豎八倒了好幾個空酒壇子,董佑已然和衣躺到了床榻上,林泳思倒是耳清目明的模樣,見李聞溪過了這許久才回來,略挑了挑眉,笑容變得有些曖昧地往她身上瞅。
她尷尬地一笑,沒有解釋自己干什么去了,端起酒一飲而盡。
知道了很多本不該她這個小人物知道的內幕,還不能與外人道也,她只覺得心里堵得厲害,不是都說一醉解千愁嗎?她也試試。
試試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她是被王鐵柱搖醒的,昨夜又趴在桌上睡著了,睡得整個人腰酸背痛腿抽筋。
一瘸一拐回了縣廨,對上薛叢理望眼欲穿快要噴火的眼睛,她心虛地低下了頭。
宿醉后頭疼欲裂,她可憐兮兮地求饒,薛叢理還真就吃這一套,立刻心軟了,拿出早就買好的肉包子塞進她手里,瞪了她一眼:“還不快吃。”
五文錢一個肉包子就是料足,薄薄的白面皮下,是小孩拳頭大小的肉丸,咬一口qq彈彈,別提多好吃了。
有錢真好,不用再吃雜面饅頭了。她舒服地感嘆,將三個包子全部吞下,滿足地摸著肚子。
昨天夜里偶遇紀凌云以及他的狗腿鐘莫離,她突然回想起上一世發生過的一件事,當時街頭巷尾曾經熱議過中山王世子當街打死人了,著實讓我們這位神仙般高貴的世子爺被詬病了一段時日。
好在后來澄清,不是世子打死的,是世子的隨從,一個叫鐘莫離的下人。世子爺親自出面,給了苦主不菲的賠償,還將這下人發賣到軍前,得了個禮賢下士,賞罰分明的好評。
大家以為,發賣軍前是極苦極重的懲罰,畢竟戰亂時期,刀槍無眼,這些被賣過去的奴隸都是充當馬前卒的炮灰,一場戰斗下來可能就尸骨無存了,比直接判死刑還嚇人。
可世子身的紅人到了軍前,跟魚放入水池有什么區別?鐘莫離只是被送出去暫避了風頭,幾年后跟著紀凌云進了京,做了官,平步青云。
只要一想到紀凌云馬上就要倒霉,李聞溪就覺得開心,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有人能給他添點堵,她高興在一邊看戲。
因著頭疼,李聞溪迷迷糊糊一上午,好不容易熬到縣廨放飯,她跟著薛叢理一起往飯堂走去。
一人兩個雜面饅頭,并一碗看不到蛋花的青菜蛋花湯,外加盤沒油拉水的涼拌豆干,整個飯堂來吃飯的人越來越少,只有小貓三兩只。
王鐵柱是個塊頭大的,昨夜又只喝酒,沒怎么吃菜,早上更是沒有一個舅父給他送朝食,等到了晌午,肚子里雷聲轟隆響。
看到這等午飯,鼻子差點沒氣歪,外面老百姓還沒吃不起飯,他們要先受災了!
“這幫賊廚子,做的飯都要淡出鳥了!老子真想掀了他們的灶臺!”他坐到薛叢理身邊,嘴里罵道:“以前還能撈上來兩片肉呢,現在可好,連個蛋腥味都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