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你的不滿都寫在了臉上。”姬演輕哼了一聲,而后坐到了姬無相方才所坐的座位上。
姬無相沒有回話,而是垂手靜靜地站在一邊。
“賀雄飛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你如此貶損他,不就是說給為父聽么?”
姬演臉皮輕輕一扯,似乎是笑了一下,“為父給你一個機會,你心里有什么話,現在只管說出來,為父保證,不會怪你。”
姬無相猶豫了一下,道:“既然父親如此表態,那孩兒就說了。孩兒認為,父親的計劃實在太過冒險,與黑沙帝國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若是赫連魁的目標并不滿足于北三州,我們將會陷入極其被動的地位。”
“這正是為父力主改造撫仙城的原因。”姬演輕輕出聲。
“父親,連定北城都擋不住黑沙帝國的軍隊,你覺得倉促加固的撫仙城能擋住么?”姬無相提高了音量。
“為父說能擋住就能擋住!”
姬演朝著姬無欲伸出了手,“把地圖拿過來。”
姬無欲連忙將掛在墻上的地圖取了下來,放到了姬演的面前。
姬演提起筆,迅速在地圖上劃出了一條長黑線,從撫仙城起,到南寒翔州止,隨后,他不帶半分感情色彩地說道:“我們只要依靠堅城和險峻地勢,守住黑線的這一邊就好,至于另一邊的地方,就由他們去爭去搶,等他們都搶累了,打殘了的時候,就輪到我們出手了。”
姬無相看清了黑線另一邊的區域后,大驚失色,“父親,你連西境的流州和慶州都要放棄么?”
姬演淡淡地說道:“若是不舍了流州和慶州,如何讓南蠻百族參與到游戲當中來呢?依照我的計劃,定北城頂多再堅持一年,便可以棄城而走。一年的時間,南蠻百族日夜不停開挖的通道差不多已經打通。屆時,鎮西軍也會放棄并摧毀斷河關,退入西屏城以東。
到了那個時候,黑沙帝國、南蠻百族和南寒便被開闊的西河走廊連接到了一起。
赫連魁想要一口吞掉皇朝,狼子野心,我豈能不知?南蠻百族一直野心勃勃,南寒則是不甘居人下。”
說到這里姬演的嘴角高翹起來,“這三方勢力碰到了一起,你們覺得會發生點什么?”
姬無相和姬無欲聞,齊齊臉色大變,他們沒有料到,姬演竟然在下這么一盤大棋,舍棄西境兩州引來南蠻百族,送出北三州,請來了黑沙帝國,就為了隔山觀虎斗,坐收漁翁之利。
“父親,北三州加上西境兩州,人口已經超過兩千萬,再加上南寒,一旦戰斗打響,這兩千萬百姓將十不存一,…………。”姬無相的臉上現出了不忍之色。
“婦人之仁!就以你這性子,若非我要追求陸地神仙之境,又如何會把皇位傳給你?”
姬演怒斥出聲,“北三州能舍得,為何不敢再舍去流州和慶州?舍一千萬人,和舍兩千萬人,有區別么?
當今的皇朝,南寒已經尾大不掉,南蠻百族實力強、野心大,黑沙帝國亡我之心不死,若是能借此機會,將這三方勢力除去,圣城的軒轅家、東河道的云家以及東疆諸島,便不過是跳梁小丑,皇朝便能有機會一統天下,開創太平盛世。
若是舍去五個州,能換得萬世太平,為何不去做?”
姬無相盡管還是有些不認同,卻是沒有再說話。
姬無欲卻是在這個時候出聲了,“父親、皇兄,那我還去不去撫仙城準備救援定北城的兵馬?”
“自然要去。”
姬演把話接了過去,“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我們讓出定北城和被黑沙帝國攻下定北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若是我們主動讓出定北城,赫連魁在升起動撫仙城的念頭之前,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姬無相也說話了,“父親,孩兒已經給鳳珠交代了任務,讓她去往斷河關,說服漠北三族,孩兒要不要現在將鳳珠給召回來?”
姬演搖了搖頭,“無妨,本來就是一座要舍棄的城,能不能說服漠北三部,影響不了大局。離開了大漠,漠北三部就是無根浮萍,再占據一座孤城,他們又能堅持多久?一群目光短淺的莽夫罷了,無關緊要。若是賀雄飛不能從這么一群人的手中奪回斷河關,說明他已經沒有價值了,活該和流州慶州一起陪葬。”
…………
賀雄飛是在斷河關失守的第五日抵達的斷河關,隨身只帶了四名貼身護衛,風塵仆仆,滿臉倦色。
只是,都沒來得及歇口氣,他便立馬帶著一眾將領往斷河關去了,十三萬鎮西軍沒有動,還在營地當中。
賀雄飛現在還不想攻城,他希望能和漠北三部好好談一談,他想的是,要打也得等到救出了賀琦之后。
“來人止步!”
賀雄飛和護衛部屬們來到斷河關之下百丈的距離,城頭上便有人高喝出聲,并有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叮的一聲射在了賀雄飛身下戰馬前蹄一尺不到的青石板上,箭頭完全沒入石板之中,箭桿錚錚地顫動著,驚得戰馬猛然嘶鳴著豎起了兩條前腿。
好在,賀雄飛乃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不至于被掀下馬背,他雙腿牢牢夾住馬腹,再猛壓馬頭,使得戰馬快速鎮定了下來,
如此距離還能有如此準頭,賀雄飛以及眾護衛遠遠地看著城頭那位射出一箭的魁梧漢子,俱是面現驚訝之色。
出箭之人正是楚岳,他已經在城頭等了賀雄飛兩天,方才這一箭,他沒有攻擊賀雄飛的意思,只是想要給賀雄飛一個下馬威,目的基本達到。
“鎮西大將軍賀大將軍在此,趕緊讓完顏天弓出來說話!”
跟在賀雄飛身后的一名護衛策馬而出,奔出十丈遠之后,朝著斷河關的城頭高聲大喊。
不等他的話音落下,又有一支利箭破風而至,箭矢直接洞穿了護衛身下戰馬的頭顱。
戰馬哀鳴一聲,而后轟然倒地,馬背上的護衛的反應倒是頗快,第一時間從馬背上一躍而起,躲過了被戰馬壓到身下的厄運。
能成為鎮西大將軍賀雄飛的護衛,身手自然不簡單,以他的實力,方才完全有能力阻止箭矢將戰馬射殺,但是,他沒有料到,城頭的楚岳出箭是如此的果斷,而且,箭矢破風呼嘯,聲勢驚人,護衛心中一猶豫,便錯失了救下戰馬的時機。
“完顏大汗何等身份,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少在這里叫喚,想要見完顏大汗,讓賀雄飛自己開口相請。”楚岳冷笑出聲。
“漠北三部的人實在太過猖狂!”
跟在賀雄飛身后的一位長臉漢子顯然是一位射術不錯的高手,當即便摘下了背上的長弓,要與楚岳較量一番。
賀雄飛輕輕一抬手,阻止了部下的動作以及跟隨,輕抖馬韁繩,面無表情地往斷河關走去,停在了關下二十丈的地方,抬頭看向了楚岳,而后高聲喊道:“天順皇朝鎮西大將軍賀雄飛,求見完顏大汗,還請通稟。”
堂堂鎮西大將軍居然擺出如此一副低姿態,而且將自己置于極其危險的境地當中,只為了救回自己的兒子。
賀雄飛對自己的兒子算得上溺愛,但更寶貝賀琦的,是他的夫人溫氏,溫氏對待賀琦,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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