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忽然聽到外面大呼小叫的,我連忙披上衣服出去,卻見一群人圍著大哥,大哥手里拿著那只鳥,嘴上喊道:見鬼了!見鬼了!昨天晚上它死了,我親手把它埋在后山上,今天它竟然整整齊齊的躺在這里……
的確是見鬼了,不過我卻知道那個鬼是誰,我強忍著笑回頭看了一眼馬超,只見他張大了嘴巴,伸著舌頭,活象個吊死鬼。
還是軍師的那句話正確,用錯誤來掩蓋錯誤的話,得到的或許只是荒謬。
軍師說,人生就象一頭拉磨的驢子,只能蒙著眼睛不停的向前跑,否則就會挨鞭子。
這讓我想起了我的理想。我小時侯的理想是做一名非常出色的泥瓦匠,長大以后我成了一名非常出色的屠夫,而現在我基本上算一名非常出色的劊子手。
這種變化一是說明了世事難預料,二是說明了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是很大的,三呢,
本來沒有三了,但魏延經常說我什么事都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因此我要加上個三湊個數,顯得整齊一些。
我小時侯之所以立志做一個泥瓦匠是有原因的。有次下雨把我們家的院墻淋倒了,我父親當時已經不在了,因此砌墻的任務便落到了我頭上。我在砌墻的時候找到了久違的樂趣,要把那些大大小小千形百狀的石頭壘成厚度均勻兩邊光滑的一堵墻,這不僅僅是力氣活,也不僅僅是技術活,這分明是一門高深莫測的藝術啊!于是當墻砌完以后我基本上已經把我的偉大理想定下來了。
可等我大到應該養家糊口的年齡時,我并沒有成為一名泥瓦匠,主要的原因是當時泥瓦匠的數量過大,而蓋房子砌墻等工作又太少,為了生存,我只能放棄。
選擇殺豬最主要的原因是可以有肉吃,而且我去學殺豬的第一天就有人說,瞧瞧你長的這模樣這塊頭,不殺豬真可惜了。后來我自己對著鏡子看了半天,發現他們說得很對,既然上天把我長成殺豬的模樣,那我就得去殺豬,上天的安排最大嘛。
其實我殺豬絕對是有天賦的,在很短的時間內我就掌握了所有的技巧,并且從沒失過手。當時殺豬都是有講究的,一般差不多的屠夫都要求一刀拿下,倘若第一刀沒殺死,那就非常掉架。我見過這么一次,當時那個屠夫也算赫赫有名,外號叫作王一刀。
在眾人把豬綁好了以后王一刀神態自若地放下茶杯拿起屠刀,到了豬跟前,擺了一個很象白鶴展翅的造型,然后出手,收刀,一氣呵成面不改色,那豬連一聲都沒出,眾人齊聲喝彩。王一刀得意洋洋地端起茶杯繼續喝茶,幾個人圍過去給豬松綁準備忙活開膛剝皮,忽然聽到一聲尖叫,見一龐然大物從人群中直沖出來,噼里啪啦的不知道撞翻了什么東西,箭一般地往西跑了。眾人愣了一會,發了一聲喊,開始追。
這時有人發現王一刀倒在地上,扶起來一看,被豬撞斷了兩根肋骨,而那頭豬最后在數里外找到了,口吐白沫是活活累死的。于是后來眾人給王一刀改了個外號叫王一累。
我現在改行殺人,但經常在殺人的時候想起當年殺豬的情形,丈八蛇矛刺進對方的身體內和殺豬刀割斷豬的動脈的那種感覺其實差不多,同樣也有一大群人等著給你喝彩或者看你的笑話。
就我從一個泥瓦匠變成了一個將軍這件事來說,在很多人看起來我是很幸運的,或許會有一些人把我當成一個正面的教材來教育那些不知上進的孩子。但我自己卻沒覺得很自豪,相反還有些失落,因為我經常做夢夢到我是一名快樂的泥瓦匠,想象著自己親手砌的一棟棟房屋,其興奮程度遠遠超過了于百萬軍中取敵將首級。
子龍給我講了個故事:有一次我們行軍路過鄉下,看到一位老農把喂牛的草料鏟到一間小茅屋的屋檐上,感到奇怪,于是就問道:“老伯,你為什么不把喂牛的草放在地上讓它吃?”老農說:“這種草草質不好,我要是放在地上它就不屑一顧;但是我放到讓它勉強可夠得著的屋檐上,它會努力去吃,直到把全部草料吃個精光。”
子龍說,我們很多人都象那頭牛,都很在意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而對于已經到手的卻不屑一顧。
如此說來,假設我當初真的當了泥瓦匠,看到一個耀武揚威的將軍路過時,必定也是羨慕不已了。這么想著,我覺得心里舒服多了。
蜀中的這個夏季熱得要命,不穿衣服坐在那里汗都不停的流,一天到晚后背總是濕漉漉的。樹葉子都是蔫巴的,門前的石板上居然可以煎雞蛋。
晚上能稍好一些,但也熱得睡不著覺,我拿一把蒲扇出門乘涼,看見魏延蹲在門口,舌頭伸出老長,嚇了我一跳,我說魏延你伸著舌頭干嘛呢?魏延說我在散熱呢。
我忽然想起當年我養的阿黃一到夏天也是這個樣子,于是我也張嘴伸出舌頭哈哈了幾下,發現還真的管用哦,于是我和魏延并排蹲著,張著嘴哈哈的吐著舌頭,月光照在我倆身上,留下兩個很奇怪的影子。
天一熱,人的脾氣就變得暴躁。我最近三天已經摔了七個茶杯五個飯碗兩個酒壇子,弄壞了兩張椅子三把蒲扇外加一個馬鞍子,打了四個士兵共計一百零八鞭子。弄得幾乎沒有人敢靠近我,我感覺我無時無刻不在發火,我咒罵著這該死的天氣,魏延說我氣急敗壞的樣子象只黑色的母雞。
其實他的脾氣最近也好不到哪兒去,有次他乘涼時有只螞蟻趴到他腿上,他跳將起來踩了三十多腳,末了還親自往螞蟻洞里撒了一泡尿。
就連平日里穩文爾雅的子龍都受不了了,他最惱火的是這種鬼天氣讓他無法泡妞。說的也是,你說倆人要是往一起這么一抱,渾身濕漉漉的象兩條粘稠的蛇攪在一起,確實讓人意興闌珊。沒有了女人滋潤的子龍整日里垂頭喪氣如同門前那棵老柳樹。
最可笑的是二哥,一把大胡子象圍了條毛圍巾,他又舍不得剃,于是你會看到他每每用手擼一下胡須,擰下一把一把的汗水。不過惟一的好處是再熱他依舊是面不改色。
奇怪的是我們熱成這樣,軍師卻好象一點都不熱,他依舊穿著他那一身棉布道袍,不緊不慢地搖著鵝毛扇子,邁著四方步在烈日底下溜達著,額頭上一滴汗都沒有。這讓我們羨慕得要命,有一次我忍不住問他,為什么你不出汗呢?軍師微微一笑,說道:心靜自然涼。
切,我才不相信呢,我晚上睡著的時候心夠靜了吧?可醒來的時候下面的草席都跟被水浸過一樣。我覺得軍師肯定是在敷衍我,不跟我說話。對了,會不會是他穿的那件道袍有什么玄機呢?想到這里我便大大咧咧地跟軍師借道袍穿,軍師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了幾聲把道袍脫了給我,我穿上雖然小了點,但也對付著能穿。
一天下來,道袍不知道濕了多少次,我只覺得比以前還要熱,并沒有覺得涼快。原來這道袍也不過就是普通的袍子而已。
有一天半夜我從夢中醒來,忽然覺得渾身發冷,我翻箱倒柜地把冬天的被子找出來蓋上,依然覺得冷,上下牙都得得的響,我知道我是感冒了,不過我卻很開心。第二天一早,我掙扎著爬起來,把最厚的衣服找出來,披著斗篷,帶著帽子,臉色蒼白卻又得意洋洋地在人多的地方走來走去。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