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秀才的行動力是很高的,說做就做,才過了半個下午加一個晚上,齊靖安想要傳遍京城的消息就一傳十、十傳百了。待到第二天,街頭巷尾、茶樓酒館,到處都有零星分散的八卦群眾,尋著機會就拍拍身邊人的肩膀,開始搭話――“哎,昨兒的那件大事你聽說過了嗎?”“什么,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啊?”“來,我來給你說道說道!”
看這進度,只怕要不了三五天,京城的輿論就能造起來,甚至上達天聽了。
“你家那口子,本事還真不小,這一回我算是見識到了。”夏侯宣偏過頭來,笑著打趣了秀怡一句。此時朝陽微暖、斜掛半空,正是辰巳交替時分,他們二人也才出宮不久,正走在去往會仙樓“約會”的路上。
明明在昨天下午的時候,就連出身鎮北侯府的陳淑瑤都不知曉西蠻人遞了國書的事。而至今日,這一路行來,夏侯宣已然斷斷續續地聽了好幾輪八卦,內容都或多或少地跟西蠻人的國書有關――由此可見盧秀才辦起事來真是相當的賣力,昨兒他說不定整晚都沒睡,就顧著四處傳播八卦去了。
“他呀,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話多、認識的人也多,跟三姑六婆似的……”秀怡臉蛋紅紅地啐了一句,語氣卻是甜滋滋的,顯然盧秀才就是靠著那一張厲害的嘴,把這妹子的心都給哄化了。
“哈,”夏侯宣笑著搖了搖頭,“三姑六婆哪能跟他比啊?不提口才和人脈,他本身學問不錯,文章寫得花團錦簇,就連畫技也是大師水準,最重要的是真心疼惜你,小妮子你可算是撿到寶了,得使勁把他抓緊,知道不?”昨日秀怡傳達完消息回宮的時候,還捎帶了一幅畫像回來,夏侯宣晃眼一看,那筆觸之間的綿綿情意簡直是撲面而來――秀怡能夠遇此良配,他是真心高興。
秀怡半是羞澀半是躊躇地點了點頭,聲如蚊蚋地說:“他是挺不錯的,也許將來大有前途。若不是殿下你堅持選定了齊公子,其實可以考慮……”
“沒什么可考慮的,上次我明明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怎么還會有那種想法?”聽得話題轉向了他,夏侯宣眉頭一皺,立時打斷了秀怡的話,語氣略有些強硬。但見對方的眼眶頓時就紅了,他不禁輕輕一嘆,低聲安撫道:“好妹子,你千萬不要看低自己,那姓盧的能遇上你,可不也是撿到了寶么……之前的那個提議,你還是徹底忘了吧,永遠別再想起,更不要讓盧潛和靖安知道。”
秀怡抿著嘴沉默了一會兒,終是無聲地點了點頭,接下來他們二人就一路無話地走到了會仙樓。
齊靖安絕不會想到,其實盧秀才也算得上是他的潛在情敵之一,因為夏侯宣身邊的秀怡和若妍兩位妹子曾一同提議讓盧秀才來做駙馬――那樣一來,未來的公主府就是由兩對男女共同組成的緊密聯盟了:秀怡當然還是跟盧秀才在一起,名分雖是小妾,實際卻是愛侶;而若妍……她對夏侯宣忠心耿耿、敬慕如神,完全不在乎無名無份地跟著他,甚至還愿意為他生兒育女。
不過,以夏侯宣的心思之清明,他當然不會采納那個隱患很大、甚至可以說是頗為荒謬的提議:人心難測而善變,忠誠和情感都是經不起磋磨的。兩個人之間的事都夠復雜了,若是四個人、兩男兩女亂七八糟地攪合在一起,那還了得?說不準哪天就反目成仇了!
是以前些時日,夏侯宣才一聽完那個提議,就立馬將其否決了,并且很干脆地批駁了若妍的“奉獻精神”、與她開誠布公地談了談:夏侯宣對若妍根本沒有半分男女之情,所以他也不愿意留下半分曖昧的余地,免得鬧到最后傷人傷己……若妍是個明事理的好妹子,而且她也從未奢望過能跟心目中的男神在一起,所以他們的談話效果還算不錯,至少在短期之內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至于秀怡,她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不夠自信,她故意在盧秀才面前表現得大方開朗,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在虛張聲勢。所以夏侯宣決定找個機會跟盧秀才暗示一下、點撥幾句,借助“愛情的力量”來解決這個問題。
暫時將妹子們的小小麻煩壓在心里,夏侯宣駕輕就熟地來到會仙樓,走上三層、進了包廂――在現如今這個階段,麻煩的最大來源還屬他自己,別的什么事都可以等他順利出嫁以后再說。
“殿下……公主,你來了。”齊靖安還是一如既往地起身行禮,并沒有疏忽這些細節。不過他看著夏侯宣的眼神兒,又與從前有了些許不同,似乎暗暗添了幾分溫柔繾綣之意。
夏侯宣眨了眨眼,他素來細心敏銳,對齊靖安的微小變化并不是一無所覺,但他卻并沒往情愛的方面考慮:一來在他們前幾個月的相處之中,夏侯宣一直都表現得很有男兒氣概,所以他根本沒想過齊靖安有可能會喜歡上這樣一位男性化的公主,況且他之所以表現得那樣“真實”,本來就是在做鋪墊,以便于未來說出真相……這沒道理會出現反效果吧?
二則根據秀怡的轉述,齊靖安昨日不是說過類似的話么――公主的婚事不關乎情情愛愛,而是軍政大事――聽聽這話說得多么精辟,這認知也非常正確,不愧是他看上的合作伙伴!
“靖安總是這么客氣,快坐。”夏侯宣微笑著回了一個招呼,走上前坐下,欣欣然地坦誠道:“來之前我還有點擔心,怕你仍在生我的氣、對我愛理不理呢。如今見你的態度一如往昔,我也就放心了。”
齊靖安大大方方地坐下來,淡笑道:“巧了,先前我也在擔心,想著公主會不會怪我前日太過失禮?此刻我誠摯道歉,只盼公主勿要往心里去,我對公主的情誼……確是一如往昔、半分無損。”
夏侯宣輕舒了一口氣,說:“我可當不起你的道歉,分明是我有事瞞你在先……”說著他話鋒一轉,“也罷,我們暫且不提那些了,靖安,你還是不要叫我公主了,或是繼續以殿下相稱,或者更親近些……你可以喚我阿宣。”
公主這個稱呼早已聽習慣了,夏侯宣自然不會覺得別扭。但再怎么習慣,他堂堂男兒也不會喜歡聽親近之人這樣喊他的,故而往日里,秀怡和若妍多是稱他殿下。至于齊靖安,他對夏侯宣的意義是很特殊的,所以夏侯宣很樂意讓他在稱呼上也“特殊”一點兒。
“阿l?ll?”齊靖安嘀咕了一聲,暗暗想著:明明應該是“l兒”才對吧?不過那樣稱呼公主的話還真是有點兒……怎么說呢,又羞又窘的感覺。他暗暗打了個激靈,正直地說:“那我還是繼續以殿下相稱吧。”
夏侯宣聳肩笑了笑,對于齊靖安的“拘謹守禮”并不往心里去,隨意寒暄了幾句之后,他便轉而說起了西蠻國書的事――“先前我一路行來,聽到不少謠,效果挺不錯的,你這一招用得好……接下來還有其它計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