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營的一千援軍支撐起了側戎軍李部人馬的堅強后方,田珍也派出了五百精銳的跳蕩隊將軍械和換乘馬匹送了上來。但是,寶貴的戰機已經永遠地失去了。滿懷希望的李天郎見到率隊而來的疏勒營軍將,得知僅一千兵力到達,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將軍只派了你們?不會再派了?不再破敵左翼了?”李天郎握緊了刀柄,眼睛差點滴出血來,“這,這,這是什么戰法!”
“還有二十架車弩呢,李將軍!還……”疏勒營軍將乃是疏勒守捉使趙崇玭屬下,對常駐疏勒的李天郎十分熟悉,見到一向儒雅溫和的他如此憤怒,嚇得舌頭都哆嗦起來。
李天郎轉身扶住新換坐騎的鞍座,肩膀一陣顫抖,最后一捶馬背,大吼道:“雕翎團!西涼團!長騎隊,上馬,全體上馬!殺回去!”
“將軍!我們呢!”疏勒營軍將張口結舌,“我們也要去!”
“你們穩住陣腳,結方陣以接應我等!千萬不可沖鋒!”李天郎躍上馬背,喉頭一陣抽搐,聲音沙啞下來,“不要去送死!叫車弩kao前。準備接應!”
除了雕翎團、西涼團和長騎隊,側戎軍李部人馬幾乎全部壓在前方,而那里鋪天蓋地的煙塵表明,大食軍隊數量眾多地援軍已經到達,原本七零八落的大食左翼防線有死灰復燃的可能!
馬槊穿透了圓盾,將那位頑強掩護自己同伴的大食甲士搠翻在地,槊尖傳來的巨大阻力使趙淳之虎口發麻。不得不舍了馬槊,抽出了背后的橫刀。這是他今天結果的第四個大食甲士了。對方死戰不退地兇狠令他印象深刻。
不知手里的兵器被鐵鷂子地棍棒砸飛了還是自己扔掉了,趙淳之刀前的大食戰士下意識舉起手,試圖阻擋他的橫刀。殺死手無寸鐵的對手可不是英雄所為,趙淳之稍一憂郁,橫刀力道頓頹,砍在對手披掛鎖帷子的肩膀上,嚓地一響。除了疼痛之外,似乎沒有給對方造成什么致命傷害。鎖帷子防御劈砍是相當有效的,這個大食戰士除了兩個眼珠,渾身都披滿了鎖帷子,想來是個有身份的人。大食戰士低吼了一聲,揚著滿手地血污,懵然呆立在原處。是驚恐,還是被嚇傻了?趙淳之手腕一翻。橫刀在戰馬掠過對方身體的同時,劃著弧線捅進了面門。
天那,我還是殺了他!
戰馬竄開,橫刀從面門處被帶了出來,鎖帷子下是一團血肉模糊,那雙lou在外面的眼睛完全看不到了。大食人捂著臉倒了下去!趙淳之只來得及在腦子里咯噔一下。老天,我殺得多么自然啊,就象李天郎……
馬上陌刀沖鋒是橫野團的拿手絕技,呈兩列縱隊的陌刀手刀鋒分朝左右,縱馬橫掃,沖鋒陷陣猶如快刀切豆腐,擋者無不披靡。就算是重甲長劍的喀達卡甲兵,也無法阻擋他們前進的步伐。
沖天的煙塵,怒濤般地蹄聲,趙淳之勒住疲憊的戰馬。注意到從敵軍中央席卷而來的大批援軍。他咽口唾沫。回頭望望己方陣營,沒有看到大軍挾威而來的跡象。怎么回事。李天郎會那么傻么?
煙塵中,密密麻麻的大食騎兵惡狠狠地沖了過來。
刺耳的鳴鏑聲,那是撤退地信號!
撤退!撤退?
只有雕翎團、西涼團這兩個折損慘重的團隊和長騎隊及時換乘了戰馬,能作戰的不到五百騎。本來李天郎是準備率領他們連同增援大軍一舉掃平大食軍左翼,橫貫中央,直搗其后方重鎮阿克拉克荷,徹底擊敗對手的。但是,現在,隨著敵方增援的到來,而己方兵力的不繼,作戰目的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他必須遲滯對方的進攻,拖住大食援軍,讓自己的部屬有機會退回本陣。一想到這里,李天郎幾乎出離憤怒,側戎軍將士歷經千辛萬苦,浴血奮戰換來地殲敵良機,居然被高仙芝輕易丟棄了。不僅如此,增援地大食騎兵源源不斷,他不得不讓三千步騎進攻兩萬多敵軍。能攻破人數大大超過自己的賊軍,殺敵數千已經是驚人地奇跡了,但要求完全擊敗他們,決然不可能。不僅不可能,隨著對手大批援軍到達,自己反而有被圍殲的危險。勇敢、自信和決心是一回事,可力所不及的任務,甚至會讓自己部下的白白送掉性命的使命,李天郎同樣決死不從。于是他斷然決定撤退。
在雕翎團密集箭矢的掩護下,李天郎帶領西涼團和長騎隊對立足未穩的大食騎兵發起了一次敵眾我寡的決死沖鋒。那面最大,最耀眼的絲綢新月旗成為李天郎的首選目標。短短兩個照片,便有四個大食騎兵被大槍挑落馬下,第五個揮手大喊著什么,扯身回跑。李天郎挺槍戳中對方馬臀,戰馬負痛狂嘶,將騎手甩下馬來,跌得仰面朝天,跟在李天郎后面的呂烏鐔馬槊猛cha,將之釘在了地下。周圍的大食騎兵陣腳大亂,狂呼亂叫著四下散開。聽不懂他們喊什么,李天郎從已挨了一槍的大食旗手處劈手奪過那面大食戰旗,傷重的旗手還想奮力反擊,被阿史摩烏古斯揚手一箭射穿面門,落馬斃命。
顯然沒想到會遭遇這樣兇猛的進攻,增援的大食騎兵一時間軍心散亂,隊形不整。嗚嗚亂叫的號聲此起彼伏。似乎是在重新集結。李天郎一擊得手,不敢戀戰,急令雕翎團和長騎隊殿后,其余各部立即與敵拖離接觸,折返本陣。來去如風,側戎軍鐵鷂子重騎在前,輕騎在后。交錯掩護,逐次撤退。“即使退兵。也是軍容不亂,井然有序,令人不敢掩擊。安西第一精銳鐵騎,果然厲害!”田珍對此戰看得清楚,“高大將軍與大勝失之交臂也!可惜!可惜!罷了,叫疏勒營發車弩阻擊,接李將軍歸陣!”
趙淳之聽見高舉卡維軍旗地白蘇畢一干人用波斯語高喊著什么。那些還在進攻的大食騎兵紛紛回望中軍,分明遲疑起來。雕翎團的騎射手呈兩路呼嘯著轉圈,對遲疑的大食騎兵猛射,遲滯了他們的進攻。西涼團和后來趕到的疏勒營士卒也列隊發弩,做好了迎擊追兵的準備。一些意圖追擊地大食騎兵吃了虧,不得不散開后退,與之交戰的唐軍也隨之騰出手來,往李天郎處集結。
“穆斯林地中軍完蛋了!阿布.穆斯林死了!”白蘇畢蠱惑人心的叫喊在陣前回蕩。為了順利撤退,與激戰的對手拖離接觸,這算是無奈之舉。中軍那邊殺聲震天,一片混戰,不知道情形到底如何,不過這也為混水摸魚提供了條件。
近萬大食騎兵在唐軍硬弩射程外重新列陣。時刻防備唐軍殺回馬槍,似乎沒有了追擊的意思。李天郎不知道,他的犀利打擊,使阿拉伯軍隊的左翼先后失去了三位指揮官,包括前來增援的阿爾.比魯尼,這位驍勇善戰地柏柏爾人是阿布.穆斯林手下不多的非波斯裔將領,以令人折服的騎兵戰術而聞名呼羅珊。
望著魚貫返回的部屬,李天郎冷靜下來,他哼了一聲,決定先不理會高仙芝愚蠢的失誤。收攏自己的部下再說。照這戰法。決戰必在其后,保全有生力量遂成關鍵。身后的阿史摩烏古斯聽見李天郎出聲。立刻立于其身側,“主上有何吩咐?”
望著眼前這位浴血戰袍的忠仆,李天郎心里嘆了口氣,不光烏古斯,所有地側戎軍將士都惟他馬首是瞻,將全部的信任和勝利的渴望都交付于他。而這次,恐怕他不得不令他們失望了。“全軍退回本陣!”一隊氣喘吁吁的士卒加入到不遠處西涼團的號旗下,馬锏也在里面,李天郎舒了口氣,盡量做到語氣和緩,“烏古斯你辛苦一下,率長騎隊殿后!不得丟下一人!”
“遵命!”阿史摩烏古斯話音未落,喧鬧聲突起。李天郎定睛一看,是五十多名大食騎兵飛掠出陣,怪叫著在陣前奔馳,挑釁地在唐軍發射的箭矢中穿行。有突然落馬地,還引得大食軍中一陣哄笑。“他們在說什么?”李天郎剛剛熄滅的怒火又竄了上來。
“他們說唐人是夾著尾巴的狗!”白蘇畢說,“箭都射不準,還有其它罵人的話!”
掌旗的大食騎手一個踉蹌跌下馬來,腦門上cha著一枝箭,是趙陵!未等其余人等反應過來,趙陵又連發兩箭,又有兩名騎手立仆。唐軍中歡聲雷動,大食人一片訝然。游動的大食騎兵抽身反射,早就按捺不住的阿史摩烏古斯一夾馬肚,疾奔出陣,弓弦響處,又有三人落馬斃命。大食軍頓時鴉雀無聲。兩名唐軍神射手在大食軍前小跑一陣,一齊撩起馬橛子,折身回返,唐軍士氣大振,鼓號喝彩之聲大起。
大失面子的阿拉伯人扯出了兩個被俘的唐軍,他們血跡斑斑的身上被cha上了羽毛,每個路過他們身邊地大食騎兵都順勢用尖頭鞋子踢打他們。一個裹著紅色頭巾地大食人跳下馬來,用長矛戳著俘虜,嘴里大聲呼喝著,大食人重新笑了起來,另一個顯然是頭領的騎士故意用馬撞倒了幾個俘虜,還用坐騎腥臊地馬尿澆他們,嘴里和那紅巾士卒一唱一和,擺著滑稽的姿勢吱吱呱呱地說著什么,大食人發出一陣陣哄然的大笑。
“是斛斯元景和馬郭什!”盡管距離不近,熟悉的身影依舊讓士卒們認出了自己的袍澤。當即有幾個性急的就要出陣解救,被各自的隊正伙長喝住。斛斯元景和馬郭什所在地一隊是后來從剽野團抽調到橫野團的。由于是使陌刀的老手,歷來擔任全團的前鋒,傷亡也最大,估計全隊幾無生還者,否則也不會輕易落于敵手。趙淳之臉色鐵青,本來莫名的歉疚瞬間消個干凈,看來。戰場上講仁義是何等蒼白和迂腐,就是有那么點仁義。也不過是只是戰斗的一部分!
一個俘虜突然揮著手拼命朝自己人這邊跑來,邊跑邊高喊著:“放箭!他奶奶的放箭!殺光賊子!”張弓待發地唐軍士卒們面面相覷,都不忍地低下了頭。
在大食人的哄笑和同伴地驚呼聲中,一枝標槍準確地穿透了斛斯元景年輕的胸膛,他繼續向前踉蹌了幾步,重重地撲倒在地。出手投槍的是那個頭領模樣的大食騎士,見目標倒地。他得意地旋了馬頭,順勢將馬郭什撞翻在地,揚手接受著自己部屬贊揚的歡呼。
趙淳之看到了這一切,他的橫野團士卒也目睹了一切,每個大唐將士都被深深地激怒了!喊殺之聲不絕于耳,這時只要李天郎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會舍生忘死找大食人血拼!聽到戰士狂暴地求戰聲,趙淳之抿緊嘴唇。猛抽坐騎一鞭,他要親自到李天郎那里去請戰。
“所有人都別動,一起后退!”李天郎的命令出乎眾人意料,在怒罵聲中,唐軍戰陣緩步后撤。對面大食人見勢噓聲哨聲四起,紅巾士卒一行十余騎小心地前進到唐軍弓弩射程極限處。一邊張弓戒備,一邊扯直嗓子喝罵。
李天郎臉部抽搐了一下,旁邊的阿史摩烏古斯已經扣好三枝可以遠距離射穿重甲的長棱箭,嘴里還叼了一枝,只有他知道,他的主人馬上就要出手。“長騎隊隨我來!”白蘇畢和剛剛趕到的趙淳之張嘴來不及說什么,李天郎已經風一般飚了出去!
不過兩百步,揚蹄馳騁的戰馬眨眼間便沖近了那隊大食人。他們只有一次放箭的機會,有兩名長騎落馬,而箭無虛發地阿史摩烏古斯抬手就射倒了對方三人。離俘虜最近的三人。那紅巾大食人整個人都驚呆了。他不知道自己的長矛怎么就到了對方手里,又怎么反搠回來。刺穿了他自己的胸膛!大槍的槍把蕩開兩把長矛,將那頭領模樣的人掃下馬去。正在解救被俘弟兄地白奉先一腳踢去,對方頓時暈厥不起,被長騎們捉上馬去。后面大隊的大食騎兵一起駭然鼓噪,齊齊催馬來救。雖萬矛攢擊,李天郎仍飛騎破挑,呂烏鐔與阿史摩烏古斯左右開弓,是為護衛,三人在敵軍中又擊殺三位旗手,方才折身回撤。大食人居然勒韁不追,也沒有放箭,似乎忌憚傷及那被擒賊首。
紅色鹖鳥旗在上萬雙大食戰士的注目下傲然后撤,無人敢上前挑戰。
無休止的沖鋒,掉頭,再沖鋒!
張達恭的玄甲軍將無數戰車,甲兵和鐵騎卷進了他們的馬蹄下,但自身也是傷亡慘重。每一次正面的交鋒都會者損掉無數玄甲精英。對方統帥可不是莽撞之徒,見玄甲軍戰力強悍,立刻變換了招數。撤下了自己傷痕累累的重騎,而以戰車、甲兵和輕騎圍之。標槍、弓箭和冷不防的快速側擊使笨重的玄甲軍蒙受了難以估量地損失。他們地沖擊力一點一滴地被消耗在廝殺中,而前方的大食軍隊,還密密匝匝,不知厚有幾重。要不是白孝德地陌刀手拼死截擊,張達恭他們就會被對方包圍蠶食殆盡了!
六花陣深諳中土兵法“末必銳,刃必薄,本必鴻”之神韻,因此,高仙芝能夠將有限的兵力輪換著投入戰斗,以做到“末甲勁,本甲不斷”。對六花陣攻守兼備的強大威力,高仙芝有著近乎騙執的自信。集天下精兵之最的安西雄師,精妙無雙的六花陣,他不相信世間還有什么人能夠在這渾然天成的兩者結合下幸存。但是,在連續不斷地進攻了六輪后,高仙芝察覺到了局勢的不妙。除了鳳翅營和匠兵營,所有的精兵強將都傾巢而出,但大食人不及沒有崩潰,反而越殺越多,越戰越強。高仙芝憂郁了,遲疑了,動搖了,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產生信心的動搖。
“大將軍。前敵廝殺甚急,攻敵不進,而左右包抄之騎也與賊苦戰,糾集不得拖,如此消耗,恐對我不利!”李嗣業身上地血跡還冒著騰騰熱氣,他剛從前面換下來。連脖子上的圍巾都沁透了粘稠的血污,“葛邏祿人已然有不支之象。彼若潰退,則我側翼危矣!”
“拔汗那人不是一直請戰么,將他們派上去!”高仙芝咬緊了牙關,也許這是大家都感到難以支撐的時候,也許再堅持一會……
阿布.穆斯林臉色發白,他不明白勢單力孤的唐人怎么能發動一次又一次的兇猛進攻,每次攻擊都非常危急。使他不得不全力組織反擊,投入所有的兵力,根本無法再派出包抄地力量。我的真主,唐人地戰士就是你為了錘煉穆斯林而精心打造的么?阿布.穆斯林低頭看看腳下的殘箭,回想起剛才差點沖到近前的那隊唐人。真主啊,是不是所有的唐人都是這樣兇悍勇猛的戰士啊,和這樣的敵人戰斗簡直就是體驗煉獄!這些撒旦地幫兇啊,愿真主懲罰他們!戰斗打成了痛苦的僵局。作為明智的統帥,阿布.穆斯林覺得,他不能讓自己的戰士在這種殘酷的絞肉機中流盡最后一滴血。
發現了葛邏祿人的窘境,李天郎立即率五百騎兵前來支援。留守的李部人馬在右翼樹旗巋然不動,大食左翼也囤重兵對峙。
日頭偏西,交戰雙方無不精疲力竭。濃濃的血腥將干燥地空氣釅得濕濕的,蒸騰的熱氣中,也透上了黑紅的顏色。尸橫遍野的戰場上,一切活著的生命都因透支而干癟下去。
高仙芝放松了緊咬地牙關,他注意到李天郎的騎兵擋住了鋒芒正盛的大食騎兵,得到喘息的葛邏祿人因此士氣大振,重新將大食人打了回去。一度威脅整個進攻中軍的大食騎兵開始無奈地收縮,看來對方也失去了銳氣。哼,那我就再殺!再沖鋒!
“大將軍,前軍將士死傷頗重。再勉力死戰。恐有大虞!”李嗣業和段秀實都開始著急,他們知道。一旦軍力耗盡,勢必全軍崩潰,屆時人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沖兩人翻了翻眼睛,高仙芝嘿地一笑,“相持關鍵,先怯者先死,這個道理你們不懂么?高某從來有進無退!”
李嗣業和段秀實面面相覷,段秀實再次恭身請命道:“來日方長,今日我等已重挫賊軍,待稍歇息,再整軍全殲之!請將軍鳴金收兵!”
“段將軍所極是,現日照偏西,陽光直射我眼,進攻受制,不如退而守之,留蓄精銳,以利再戰!”李嗣業也道,“如今我軍主動,尚有先機,嗣業愿率軍死戰殿后,請將軍快些定奪!”
高仙芝眼中閃過一絲怒火,即使是撤兵,也是他來決定,而不是聽從幕僚的勸諫,更不用說這種在他看來,頗有挾勢威脅意味的所謂忠諫。“此時退卻,自取死路,如大食軍追后掩殺,豈不死傷狼籍?何來全身而退之說!”高仙芝斬釘截鐵地說道,“再退者,斬!”
段秀實梗直了脖子,還想再說什么,被李嗣業按住了,“大將軍,賊軍好象后撤了!”
高仙芝狠狠戳了段秀實一眼,重又恢復了冷峻的神色,慢慢將目光投向前方,“賊子倒也識趣,居然先撤了!”
白孝德將缺刃的陌刀往地下一cha,一屁股坐在一堆死尸上呼呼喘氣。如雨的汗水順著酸麻地胳膊滴指而下,將手上地血污沖出一道缺口。前方的有幾個一瘸一拐地大食傷兵拼命向己方盾墻處奔去,而龐大連綿的盾墻在緩緩后退。不時有幾枝冷箭從盾牌后面飛出來,颼颼地落在唐人腳下,很少有人去遮擋,力盡之箭,不過騷擾示威而已。
大食人后撤了!不是一部,而是全軍后撤。
他們從左右兩翼收攏的騎兵正掩護著整個大隊有秩序地穩步往阿克拉克荷退卻。
不管是葛邏祿人還是阿史那龍支的突厥騎兵,都沒有追趕他們-----和白孝德這些奮戰多時的步卒一樣,他們也是人困馬乏,筋疲力盡。
鳴金收兵,高仙芝面帶慍色地下達了收兵回營的命令,似乎是要證明自己的勝利,他又下令袁德的投石機向撤退中的大食軍隊發射震天雷。
李天郎長舒一口氣,他向中軍張望,看不到高仙芝,只看見架弩戒備的層層鳳翅營士卒。轟轟爆炸的震天雷落在大食軍隊后撤的腳印上,干澀地炸了開來。彌漫的硝煙中,知了一般叫喚的哀鳴此起彼伏。至少,很多將士沒有再走上無望的不歸路,無論如何,是大食人先撤退的。但是,今天卻沒有勝利者,盡管離勝利一度非常接近,但是最后卻變成了一常無謂的相互殺戮。
不值得!真不值得!
不知道高大將軍會怎么看待這血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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