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布下天羅網,難免飛灰禍及身。
話說子牙在前邊,后隨殷洪,過東南,看看到正南上,赤精|子看見徒弟趕來,難免此厄,不覺眼中淚落,點頭嘆曰:“畜生!畜生!今日是你自取此苦。你死后休來怨我。”忙把太極圖一抖放開。此圖乃包羅萬象之寶,化一座金橋。子牙把四不相一縱,上了金橋。殷洪馬趕至橋邊,見子牙在橋上指殷洪曰:“你趕上橋來,與我見三合否?”殷洪笑曰:“連吾師父在此,吾也不懼;又何怕你之幻術哉。我來了!”把馬一拎,那馬上了此圖。有詩為證,詩曰:
混沌未分盤古出,太極傳下兩儀來。四象無窮真變化,殷洪此際喪飛灰。
話說殷洪上了此圖,一時不覺杳杳冥冥,心無定見,百事攢來。心想何事,其事即至。殷洪如夢寐一般,心下想:“莫是有伏兵?”果見伏兵殺來,大殺一陣,就不見了。心下想拿姜子牙;霎時子牙來至,兩家又殺一陣。忽然想起朝歌,與父王相會;隨即到了朝歌,進了午門,至西宮,見黃娘娘站立,殷洪下拜;忽的又至馨慶宮,又見楊娘娘站立,殷洪口稱:“姨母。”楊娘娘不答應。──此乃是太極四象,變化無窮之法;心想何物,何物便見;心慮百事,百事即至。──只見殷洪左舞右舞,在太極圖中如夢如癡。赤精|子看看他,師徒之情,數年殷懃,豈知有今日,不覺嗟嘆。只見殷洪將到盡頭路,又見他生身母親姜娘娘大叫曰:“殷洪!你看我是誰?”殷洪抬頭看時:“呀!原來是母親姜娘娘!”殷洪不覺失聲曰:“母親!孩兒莫不是與你冥中相會?”姜娘娘曰:“冤家!你不尊師父之,要保無道而伐有道,又發誓,開口受刑,出口有愿,當日發誓說四肢成為飛灰,你今日上了太極圖,眼下要成灰燼之苦!”殷洪聽說,急叫:“母親救我!”忽然不見了姜娘娘。殷洪慌在一堆。只見赤精|子大叫曰:“殷洪!你看我是誰?”殷洪看見師父,泣而告曰:“老師,弟子愿保武王滅紂,望乞救命!”赤精|子曰:“此時遲了!你已犯天條,不知見何人叫你改了前盟。”殷洪曰:“弟子因信申公豹之,故此違了師父之語。望老師慈悲,借得一線之生,怎敢再滅前!”赤精|子尚有留戀之意,只見半空中慈航道人叫曰:“天命如此,豈敢有違。毋得誤了他進封神臺時辰!”赤精|子含悲忍淚,只得將太極圖一抖,卷在一處;拎著半晌,復一抖,太極圖開了,一陣風,殷洪連人帶馬,化作飛灰去。──一道靈魂進封神臺來了。有詩為證,詩曰:
殷洪任信申公豹,要伐西岐顯大才。豈知數到皆如此,魂遶封神臺畔哀。
話說赤精|子見殷洪成了灰燼,放聲哭曰:“太華山再無人養道修真。見吾將門下這樣如此,可為疼心!”慈航道人曰:“道兄差矣!馬元‘封神榜’上無名,自然有救撥苦惱之人;殷洪事該如此,何必嗟嘆。”三位道者復進相府。子牙感謝。三位道人作辭:“貧道只等子牙吉辰,再來餞東征。”三道人別子牙回去。不表。
且說蘇侯聽得殷洪絕了,又有探馬報入營中曰:“稟元帥:殷殿下趕姜子牙,只一道金光就不見了。”鄭倫與劉甫、茍章打聽,不知所往。且說蘇侯暗與子蘇全忠商議曰:“我如今暗修書一封,你射進城去,明日請姜丞相劫營,我和你將家眷先進西岐西門,吾等不管他是與非,將鄭倫等一齊拿解見姜丞相,以贖前罪。此事不可遲誤!”蘇全忠曰:“若不是呂岳、殷洪,我等父子進西岐多時矣。”蘇侯忙修書,命全忠夤夜將書穿在箭上,射入城中。那日是南宮適巡城,看見箭上有書,知是蘇侯的,忙下城,進相府來,將書呈與姜子牙。子牙拆開觀看,書曰:
“征公元戎、冀川侯蘇護百叩頓首姜丞相麾下:護雖奉敕征討,心已歸周久矣。兵至西岐,急欲投戈麾下,執鞭役使。孰知天違人愿,致有殷洪、馬元抗逆,今已授首;惟佐貳鄭倫執迷不悟,尚自屢犯天條,獲罪如山。護父子自思,非天兵壓寨,不能剿強誅逆。今特敬修尺一,望丞相早發大兵,今夜劫營。護父子乘機可將巨惡擒解施行。但愿早歸圣主,共伐*,洗蘇門一身之冤,朏護虔誠至意,雖肝腦涂地,護之愿畢矣。謹此上啟,蘇護九頓。”
話說子牙看書大喜,次日午時發令:“命黃飛虎父子五人作前隊;鄧九公沖左營;南宮適沖右營;令哪咤壓陣。”且說鄭倫與劉甫、茍章回見蘇護,曰:“不幸殷殿下遭于惡手,如今須得本上朝歌,面君請援,方能成功。”蘇護只是口應:“俟明日區處。”諸人散入各賬房去了。蘇侯暗暗打點今夜進西岐。不提。──鄭倫那里知道?正是:
挖下戰坑擒虎豹,滿天張網等蛟龍。
話說西岐旁晚,將近黃昏時候,三路兵收拾出城埋伏。伺至二更時分,一聲炮響,黃飛虎父子兵沖進營來,并無遮擋;左有鄧九公,右有南宮適,三路齊進。鄭倫急上火眼金睛獸,拎降魔杵往大轅門來,正遇黃家父子五騎,大戰在一處,難解難分。鄧九公沖左營;劉甫大呼曰:“賊將慢來!”南宮適進右營,正遇茍章,接住廝殺。西岐城開門,發大隊人馬來接應,只殺得地沸天翻。蘇家父子已往西岐城西門進去了。鄧九公與劉甫大戰,劉甫非九公敵手,被九公一刀砍于馬下。南宮適戰茍章,展開刀法,茍章招架不住,撥馬就走,正遇黃天祥,不及提防,被黃天祥刺斜里一槍挑于馬下。──二將靈魂已往封神臺去了。眾將官把一個成湯大營殺的瓦解星散。單剩鄭倫力抵眾將。不防鄧九公從旁邊將刀一蓋,降魔杵磕定不能起,被九公抓住袍帶,拎過鞍鞽,往地上摔。兩邊士卒將鄭倫繩纏索綁,捆將起來。
西岐城一夜鬧嚷嚷的,直到天明。子牙升了銀安殿,聚將鼓響,眾將上殿參謁,然后黃飛虎父子回令。鄧九公回令:斬劉甫,擒鄭倫。南宮適回令:大戰茍章敗走,遇黃天祥槍刺而絕。又報:“蘇護聽令。”子牙傳令:“請來。”蘇家父子進見子牙,方欲行禮,子牙曰:“請起敘話。君侯大德,仁義素布海內,不是不忠小信之夫,識時務,棄暗投明,審禍福,擇主而仕,寧棄椒房之寵,以洗萬世污名,真英雄也!不才無不敬羨!”蘇護父子答曰:“不才父子多有罪戾,蒙丞相曲賜生全,愧感無地!”彼此遜謝。畢,子牙傳令:“把鄭倫推來。”眾軍校把鄭倫蜂擁推至檐前。鄭倫立而不跪,睜眼不語,有恨不能吞蘇侯之意。子牙曰:“鄭倫,諒你有多大本領,屢屢抗拒?今已被擒,何不屈膝求生,尚敢大廷抗禮!”鄭倫大喝曰:“無知匹夫!吾與爾身為敵國,恨不得生擒爾等叛逆,解往朝歌,以正國法。今不幸,吾主帥同謀,誤被爾擒,有死而已,何必多!”子牙命左右:“推去斬訖號令!”眾軍校將鄭倫推出相府,只等行刑牌出。只見蘇侯向前跪而曰:“啟丞相:鄭倫違抗天威,理宜*;但此人實是忠義,似還是可用之人。況此人胸中奇術,一將難求,望丞相赦其小過,憐而用之,亦古人釋怨用仇之意。乞丞相海涵!”子牙扶起蘇侯,笑曰:“吾知鄭將軍忠義,乃可用之人,特激之,使將軍說之耳,易于見聽。今將軍既肯如此,老夫敢不如命。”
蘇護聞大喜,領令出府,至鄭倫面前。鄭倫見蘇侯前來,低首不語。蘇護曰:“鄭將軍,你為何迷而不悟?嘗,識時務者呼為俊杰。今國君無道,天愁民怨,四海分崩,生民涂炭,刀兵不歇,天下無不思叛,正天之欲絕殷商也。今周武以德行仁,推誠待士,澤及無告,民安物阜,三分有二歸周,其天意可知。子牙不久東征,吊民伐罪,*授首,又誰能挽此愆尤也!將軍可速早回頭,我與你告過姜丞相,容你納降,真不失君子見機而作;不然,徒死無益。”鄭倫長吁不語。蘇護復說曰:“鄭將軍,非我苦苦勸你,可惜你有大將之才,死非其所。你說‘忠臣不事二君’,今天下諸侯歸周,難道都是不忠的?難道武成王黃飛虎、鄧九公俱是不忠的?必是君失其道,便不可為民之父母,而殘賊之人稱為*。今天下叛亂,是紂王自絕于天。況古云:‘良禽擇木,賢臣擇主’,將軍可自三思,毋徒伊戚。天子征伐西岐,其藝術高明之士,經天緯地之才者,至此皆化為烏有,此豈是力為之哉。況子牙門下,多少高明之士,道術精奇之人,豈是草草罷了。鄭將軍不可執迷,當聽吾,后面有無限受用,不可以小忠小諒而已。”鄭倫被蘇護一篇語,說得如夢初覺,如醉方醒,長嘆曰:“不才非君侯之,幾誤用一番精神。只是吾屢有觸犯,恐子牙門下諸將不能相容耳。”蘇護曰:“姜丞相量如滄海,何細流之不納。丞相門下,皆有道之士,何不見容。將軍休得錯用念頭。待我稟過丞相就是。”蘇護至殿前打躬曰:“鄭倫被末將一番說肯歸降,奈彼曾有小過,恐丞相門下諸人不能相容耳。”子牙笑曰:“當日是彼此敵國,各為其主;今肯歸降,系是一家,何嫌隙之有。”忙令左右傳令:“將鄭倫放了,衣冠相見。”少時,鄭倫整衣冠,至殿前下拜,曰:“末將逆天,不識時務,致勞丞相籌劃;今既被擒,又蒙赦宥,此德此恩,沒齒不忘矣!”子牙忙降階扶起慰之曰:“將軍忠心義膽,不佞識之久矣。但紂王無道,自絕于天,非臣子之不忠心于國也。吾主下賢禮士,將軍當安心為國,毋得以嫌隙自疑耳。”鄭倫再三拜謝。
子牙遂引蘇侯等至殿內,朝見武王。行禮稱臣畢,王曰:“相父有何奏章?”子牙啟曰:“冀州侯蘇護今已歸降,特來朝見。”武王宣蘇護上殿,慰曰:“孤守西岐,克盡臣節,未敢逆天行事;不知何故,累辱王師。今卿等既舍紂歸孤,暫住西土,孤與卿等當共修臣節,以俟天子修德,再為商議。相父與孤代勞,設宴待之。”子牙領旨。蘇侯人馬盡行入城,西岐云集群雄。不題。且汜水關韓榮聞得此報大驚,忙差官修本赴朝歌城來。不知吉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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